夜幕低沉,血月高懸。
景北市,富郁蘭亭頂級小區。
一個衣著破爛,頭發凌亂,渾身散發著油膩煙味的中年男人伏在灌木叢后,赤紅的雙眼緊盯著前方不遠處的水泥路。
“你在干什么?”身后傳來的聲音,讓一直緊繃的男人更加慌亂了,他忙轉過身,不知什么時候,那里竟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姑娘,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一身寬松的天藍色運動服。
男人愣住了,下意識的將手中的刀隱到了身后,坑坑巴巴說不出一句整話,“我..你..怎么..”
藍衣姑娘眼神犀利,掃過了冷刃的寒光,似是覺得有趣,“哦,你想殺人。”
男人臉色驟變,慘淡如白紙,“不是,我沒有,是她逼我的...”
藍衣姑娘心平氣和的問,“她是誰?”
男人倒是沒再隱瞞,似是終于找到了個可以傾吐的對象,“我婆娘,她是個多狠的女人啊,扔下兩個孩子不管,貼了有錢人去,現在糯糯病了,要命的病!問她要錢,她又推說不能讓人家覺得她奔著錢來的。又這樣狠心的女人,狠心的娘嗎?!”話還沒說完,男人嗚嗚的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藍衣姑娘嘆了口氣,“所以你想殺了她?”
“想,怎么不想,每天都想!做夢都想!”
藍衣姑娘嘆了口氣,“這么大的仇恨嗎。”接著,她話鋒一轉,“大哥,這里是全市最頂級的豪宅區,安保很好,你是怎么進來的?”
這話把男人問住了,他拼命的想,但確實想不起自己是如何來的了,“我以前來過這里,給這里的樹打藥修枝...”
正在這時,遠處車燈交錯投射,伴著發動機的響聲,像是催命的鼓點,一下下打在人身上。男人的身體又緊繃起來,眼睛目不轉睛的瞪著車的蹤跡,全然忘了身邊的藍衣姑娘。那輛銀色的豪車沒有駛入車庫,反而是撩撥般的停靠在正對著他們兩米的地方。
車門打開,先入眼的是一截穿著絲襪的瑩白小腿,穿著俏粉色羊絨大衣的女人提著幾個名牌包裝袋下了車,能看出不再年輕,但面容較好,身材玲瓏,饒有風韻。
“親愛的,我回來了,但是你要出來接我,我給你買了禮物~”這聲音又甜又媚,聽的藍衣姑娘嫌棄的打了個哆嗦,她余光掃到男人攥著刀的青白指節,整個身體都顫栗的弓著,開口道,“不是要殺了她嗎?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男人呼吸急促,赤紅的雙眼依然緊緊的瞪著不遠處身著粉色羊絨大衣的女人。
藍衣姑娘繼續道,“原來你這么沒用啊,你的老婆像丟垃圾一樣丟了你和孩子,轉頭就和別人打的火熱。她以前這么和你嬌滴滴的說過話嗎?她給孩子買過什么像樣的禮物嗎?她現在有錢,可是寧愿來討別人的歡心也不愿救孩子的一條命,她難道不該死嗎?”
男人的臉痛苦的抽搐著,終于,他嚎叫著,不管不顧的沖了上去,將刀狠狠插入曾經是他妻子的女人的胸膛,血花濺到了男人臉上,浸在了草叢不知名的藍色花上,映照著女人驚愕放大的瞳孔,更顯得猙獰可怖。
男人殺完人后,愣了片刻,忽聽得背后傳來輕快的聲音,“角度正好,清晰度正好,完美~”
他僵硬的轉過了身,藍衣姑娘正搖晃著手機,笑吟吟的看著他。“你,你把我剛才,拍下來了?”
藍衣姑娘笑的更開心了,瓷白整齊的小牙在夜幕下,顯得美而妖異,“準確的說,我是把你剛才殺人的過程錄成了視頻,作為一個好市民,我見到了這種事,肯定有舉報的義務對不對,這里離哪個警察局最近呢?我查查..”
男人瞪大了猩紅的雙眼,猛地向藍衣姑娘撲過去,“給我!”
藍衣姑娘躲閃的雖及時,但還是被地上的石階絆了個踉蹌,她微蹙著眉,不耐煩道,“我不和你玩兒了,我要去報警。”
男人此時已經瘋魔了,怎肯放過她,轉眼又向她撲了過去,藍衣姑娘這次有了防備,輕巧的躲閃,刀鋒每次從她身前身側劃過,卻又總是差了一點點。她得意的笑著,而這笑聲恰巧是對男人最大的刺激。
“看你還往哪兒逃!”男人扔下刀,再次撲向藍衣姑娘,這一次,他沒有撲空,死死掐住了那纖細凈白的脖子。
藍衣姑娘沒有絲毫驚慌,還是笑。
男人的手松了松,“你笑什么!”
“我笑你,效率高,這么快就要殺第二個人了。”
男人一怔,面露恐懼,手更松了。
藍衣姑娘喘了口氣,死死盯著他,眼神冷酷,“這里到處都是監控,你以為自己跑得了嗎?你女兒還在家等你,她知道爸爸是個殺人犯,會怎么樣?”
男人手徹底捶了下來,雙手抱頭,痛苦的呻吟嚎叫。
藍衣姑娘嘆了口氣,轉身離去,路過小區門口,保安室里兩個穿戴齊整的保安正同時趴在桌上睡覺,嘴角彎著同樣的弧度,和諧又古怪。
走了差不多10分鐘,終于見了警察局。半夜三點的警局,燈火通明,就像是等著某個人的到來。藍衣姑娘說明了來意,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了警察局。
10分鐘后,藍衣姑娘走出了警局,面帶笑容。警局外50多米處,是一條早已干涸的河流,上面橫跨著一座破舊的水泥橋,正走到橋中央,有人從身后叫住了她。
“你教唆殺人,難道無罪嗎?”
藍衣姑娘轉過了頭,看著眼前人,一個約莫30歲的青年男子,身量修長,皮膚很白,溫血動物的白,所以非但不病態,配著標致的五官,反倒填了幾分純凈的學生氣。
“你憑什么這么說?警察局就在這里,我現在就可以告你誹謗。”
男子冷笑道,“不承認了?我剛才就在警察局里,我看了筆錄和你提交的證據,那段視頻。鏡頭都快懟臉了吧,還說自己不是有預謀的?”
男子清醒的邏輯讓藍衣姑娘略微有些吃驚,不過她很快恢復如常,笑著反問,“既然有那么明顯的破綻,為什么警察看不出來?”
男子語塞。
藍衣姑娘繼續追問,“你是警察嗎?現在幾點了,你為什么會在警察局。”
這句話如一道霹靂,讓男子徹底呆住了,他拼命的回想,是啊,他為什么會在警察局?他是什么時候來的警察局?腦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藍衣姑娘嘴角微揚,轉身即走。
“不,不許走...你要去警察局...說清楚。”即使頭痛欲裂,他還是拉扯住藍衣姑娘,讓她不得掙脫。
藍衣姑娘和他推搡了幾下,有些惱火,好不容易,一個發力甩開了他,“你不是不讓我走嗎,那看好了。”
眼前的一幕,詭異至極。夜幕如墨,血月欲滴,風不動,寂無聲。藍衣姑娘一腳蹬上水泥橋的圍欄,面朝男子,笑容燦爛,“你看,我要死了。”
“下來!!!你瘋了!!!”男子愕然。
那一瞬間,藍衣姑娘直起身,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啪”的一聲悶響,那是頭顱開了花。
男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嚨,捆住了雙腿,只那短短幾秒,他幾乎僵化窒息。許久,他才恢復了行動的能力,他順著河床的階梯向下,想去尋那藍衣姑娘的身體,哪怕有一絲氣息,他也想盡力試試救她,可真到了橋下,他再次倒抽一口冷氣,哪里,有什么血肉模糊的身體!橋下只有一些碎石瓦礫,污物雜草,其他的,在他手機的光亮下,一覽無余。
男子不信,跪在地上,拼命的撥著眼前的碎石雜物,氣喘吁吁,卻無所獲,他擦了擦額間的汗,眼神無意間瞟到手機屏幕上的時間,中午12:40分。男子虛弱的笑了笑,真是一個魔幻夜,難道一切都是場夢嗎?在他暈倒的最后時刻,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轟隆聲,仿佛是一趟駛向世界盡頭的專列,在向他這位旅客,發出邀請。
與此同時,遙遠之外,景北市區同璋醫院特護病房的病床上,一個頭部纏滿了繃帶,昏迷在床上的病人,手指微顫,似是要從長久的沉睡中蘇醒。
換藥的護士正巧看到了,快步上前在男人耳邊喚了兩聲,“秦老師,秦老師,您能聽到嗎?”男子并無反應,護士失望的輕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窗外陽光正好,室內一切又歸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