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海寧后腦勺一個吃痛,讓她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愣了好幾秒,她才意識到,她被人爆了頭!海寧頓時怒目圓睜,順著痛感的方向瞭去,“誰那么缺..呃,龐主任。”
“海寧!你這些天越來越不像話了,遲到!早退!還在早會上睡覺!”
“早會...”海寧瞄了一眼手機屏保的時間,正是中午的12點40分,這早會可真是早啊。
“海寧,我體諒你家里出了事,這么多天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現在太放肆了,下午采訪不用你跟了,小舟去。”說罷,龐莉轉身裙擺一搖,“散會。”周遭神色各異的同事這才做鳥獸散。
海寧剛從緊張的情緒緩了下來,龐莉又殺了個回馬槍,似是方才遠沒有說過癮,這再來補上兩刀,“海寧,別說我沒提醒你,在外跑新聞,你的臉不光是你的臉,還是我們景北News的門面,平時你底子還行,不化妝我也就忍了,可你看看你現在什么鬼樣子,一臉的喪氣,還不說擦點粉遮遮嗎?”說著說著,龐莉自己也覺得奇怪,“你早上來還不這樣灰了吧唧的啊”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病容滿面的海寧,越發覺得瘟的很,極不悅道,“就跟個鬼附身一樣,你抽空去廟里拜拜吧。”說罷,踩著高跟鞋“噠噠噠”的走遠了,彌散一陣香風,熏的海寧頭暈腦脹。
“阿寧,話說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別人睡覺養顏,你這一開早會就睡了,我在旁邊怎么戳你都不醒,怎么一覺下來,發而顯得更疲憊了呢?”身邊的同事、閨蜜兼室友的陳緣關切的看著她。
海寧不置可否,“哪里就那么疲憊了,我跟你說,我剛剛可是做了件大好事,阻止了一場謀殺。”
陳緣翻了個白眼,“又是你那些奇奇怪怪的夢是吧,你真不掛個神經內科瞧瞧嗎?”
“我走了。幫我打掩護。”
“去掛號?”
“去給我侄女開家長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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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城,晨光附小。
今天的家長會散的很早,海寧牽著7歲侄女的手,“櫻櫻,老師說你表現的很好,功課一點沒落下。待會要不要去坐碰碰車?想不想吃冰激凌?”
“不”,梳著羊角辮的圓圓臉小女孩搖了搖頭,“不,我想去醫院,看恩公。”
“恩公?”海寧聽到這個詞苦笑不得,“櫻櫻,你是不是又看了哪個古裝電視劇了?”
看著一臉天真稚氣卻執拗非常的小侄女,海寧嘆了口氣,“其實醫院這種地方不適合小孩子去的,不過櫻櫻,你是懂得感恩的人,秦老師救了你的命,你很想他沒事對不對?”
櫻櫻重重的點點頭。
同璋醫院的走廊里,彌漫著讓人不適的消毒水味。海寧怕櫻櫻吃不消,總是去瞟她,可孩子卻勇敢的很,雖蹙著小眉頭,卻安靜的牽著她的手,一路走向重癥病房。
經過過去的這一個月,這里的護士都認識了海寧和櫻櫻,“你們來了?正好,秦老師頭上的繃帶拆了,氧氣罩也卸了,快去看看吧。”
海寧大喜,“這是不是說,秦老師要好起來了?”
護士嘆氣,“說不好,聽說中午的時候,我們的人看到秦老師手指動了,可之后也沒什么蘇醒的跡象。醫生說他再這么昏迷下去,很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海寧心中沉重,輕輕的推開了病房的門,徑直走向病床,056號,重癥,姓名:秦關。
一個多月前,秦關對于海寧來說,還只是個陌生人,但就是這個陌生人,在小吃店轟塌的最要緊的關頭,將她最寶貝的侄女櫻櫻推到了外面的花草從上,櫻櫻只是磕破了皮,而秦關卻被埋在水泥瓦礫里,現在還沒蘇醒。
“原來,恩公長這個樣子,姑姑,我見過他!”
海寧將自己從回憶里抽出,“當然,那天你和他都在店里買豆沙餅。”
“不是!我在別的地方見過他。”
“哪里?”
“夢里。”
海寧愣住了。她這才開始上前仔細端詳秦關的臉,這,這怎么可能??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
海寧低喃,“我也見過他,就今天。”
“在哪里?”
“也是在夢里。”
現在是冬天,天黑的很早,海寧出醫院的時候,路燈都亮了起來。
櫻櫻突然道,“在夢里就是這樣,天黑了,很黑,就只有一個路燈,我躲在路燈下,急的直哭。恩公這個時候就出現了,很溫柔的問我是不是迷路了,他可以帶我回家,他抱著我,讓我閉上眼睛,他身上又暖和又香,我就睡著了,等我再睜開眼睛,就真的醒過來了,在自己床上,旁邊就是姑姑。”
海寧靜靜的聽完,心中不禁嘆道,秦老師,您還真是喜歡在各種人的夢里見義勇為,救苦救難啊。
“哎呦,是誰!”
昏暗中,迎面一輛破舊的電動車駛過來,海寧猝不及防中還要護著孩子,后背狠狠的撞在墻壁上,燎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對不起,沒傷到吧?”車主急忙下了車。
海寧怒目向他瞪去,呵,沒成想,又是一位熟人。
這次,是車主先開了口,“你,我是不是見過你。”
海寧沒好氣道,“當然見過。你的女兒徐妍妍是我侄女婭櫻的同學,我們在家長會碰過面。
車主哦了一聲,揉了揉軟膩飄著煙油味的頭發,“對不起。”
“今天是孩子們的家長會,我沒在學校看到您。”
車主垂下頭,“我今天,睡過了,以前,以前都是他媽媽...”
海寧盯著他夜色也難以掩蓋的猩紅雙眼,道,“算了,大晚上騎車還是要注意安全,我們走了。”
“等等!”
海寧緩慢的轉過身。
車主迷茫的釘在原處,嘶啞著嗓子問,“不是在學校,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海寧笑了,瑩白娟秀的牙齒在月光鍍下顯得有種森然的美,“那還能是哪里呢?”
車主思索著,糾結著,最終搖了搖頭,“我忘記了。”
“姑姑,我見過妍妍爸爸。”櫻櫻歪著頭你,認真的說。“在一個很好看的小區門口,他和妍妍媽媽在吵架。他們好像是要離婚什么的,妍妍爸爸都難過哭了。”
徐妍妍的父母在鬧離婚,這在學校家長圈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海寧隨口道,“所以,你平時更要和妍妍好好相處。”
櫻櫻點頭,又問道,“妍妍媽媽的新家真的很漂亮,小區門口還有兩個很白很高的石頭小象,像真的一樣,還有很多藍色的大花。妍妍媽媽是因為漂亮的新家,所以不想要妍妍嗎?”
很白很高的石象,藍色的大花,海寧心中一驚,櫻櫻說的竟然是富郁蘭亭。可櫻櫻怎么會去過那里?那里離學校隔著10多公里,更不在她們日常的生活圈子。“櫻櫻,你什么時候去的這個小區,是夢里?”
櫻櫻用力的想著,最后像做錯事般垂下頭,“我不記得了,但我就是去過。”
海寧心中沉重,腳下如同灌鉛,一路再無言語。
半年前,海寧的人生發生了一件大事,直到現在,她每每想起,還抑不住由胸口涌上來的血腥味,鼻腔還總縈繞著那交雜著灼燒的汽油味和身體軟組織燒焦的味道。在那次詭異的車禍中,她的母親、哥哥嫂子全部喪生,只有她和緊緊被她護在懷里的小侄女婭櫻逃出升天。而自那以后,她便有了一種奇怪的能力,能夠穿梭于他人的夢境。為此,她還找了心理醫生。
“可能是一種比較特殊的創后應激綜合癥。”她的心理醫生這么告訴她。可是,真的只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