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影中的四維流形模型開始自轉,二十面體晶格在虛空中不斷坍縮重組。
甄瑤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些曾在她草稿紙上破碎的猜想正以幾何級數增長,每個拓撲變換都像鋼針刺入神經。
“這題是沖著你來的。”殷逸的指節在金屬桌面上敲出摩爾斯電碼,運動腕帶在陰影里泛著微弱的藍光。
在觀眾席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他的虹膜倒映著不斷分裂的克萊因瓶結構。
倒計時數字紅得像血:300秒。
張濤隊伍率先按下搶答鍵,他們特制的傳感頭盔迸發出異常穩定的光暈。
“根據龐加萊猜想推論,當三維流形……”戴著金絲眼鏡的女生流暢背誦,她后頸處隱約可見皮下植入的芯片藍光。
“答案正確,加20分!”機械音響起時,林老師攥著教案的手驟然收緊。
觀眾席爆發出掌聲,而甄瑤注意到裁判席有位禿頂教授正在擦汗——那正是上個月在圖書館撞見她推導四維流形的數學系主任。
“瑤瑤!”李麗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文科生纖細的指尖掐進她發燙的皮膚,“第七題的敦煌壁畫斷代,孫悅說題干里藏著梵文變體……”
場館頂部的環形燈突然閃爍,殷逸的電磁脈沖恰到好處地干擾了張濤隊伍的腦波同步器。
甄瑤在劇痛中捕捉到那串梵文字符,破碎的筆畫在她視網膜上自動拆解成拓撲圖形——是莫高窟322窟的《維摩詰經變》!
那些飛天衣袂的褶皺里藏著十二平均律的計算公式!
“天寶三年,玄宗改太常寺為……”她開口時喉間泛起鐵銹味,頭疼化作實體化的荊棘纏繞著顱骨。
全息屏上的得分柱猛地躥升,王強立刻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少年掌心的老繭硌得她肩胛生疼:“隊長,他們修改了第十題的化學鍵參數!”
殷逸突然踹翻了自己的椅子。
金屬支架與地面摩擦的尖銳響聲讓所有人轉頭,他借著彎腰撿筆的瞬間,將運動飲料潑向張濤隊伍的電路板。
滋滋作響的短路火花里,趙軒趁機調換了雙方的白板筆——那支寫著“B-2”的電子筆,筆帽里藏著微型投影儀。
“接下來是實操環節。”廣播聲響起時,甄瑤的頭盔突然滲出淡藍色冷凝液。
她透過朦朧的防護罩看見殷逸在拆解傳感元件,少年染著機油的指尖正快速重構著伽羅瓦群模型,黑色運動衫下擺露出半截繃帶——那是昨夜翻墻進實驗室受的傷。
十二臺全息打印機同時嗡嗡作響,空中浮現出量子計算機的故障模塊。
張濤隊伍搶先抓取到最完整的碎片,卻不知殷逸早在搶答環節就篡改了數據流。
當他們的3D建模進展到73%時,所有參數突然坍縮成曼德博集合圖形。
“是分形陷阱!”觀眾席有教授失聲驚呼。
甄瑤在這聲驚呼里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著即將罷工的神經突觸。
她顫抖的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出非歐幾何的校正公式,那些本該需要三天驗算的拓撲轉換,此刻在她疼痛燃燒的腦域中自動鋪展成發光的軌道。
計分板發出刺耳的警報,兩支隊伍的分數突然開始鏡像翻轉。
張濤扯下頭盔想要抗議,卻看見自己隊伍的電子屏上浮現出昨夜偷拍甄瑤草稿的縮略圖——殷逸早把監控錄像嵌入了反制程序。
“最終環節,請解析《蘭亭序》真跡的量子糾纏態。”廣播里的聲音突然變得扭曲,展臺中央升起的光柱中,王羲之的墨跡正以費米子震蕩的方式解體。
這次連裁判組都站了起來,林老師教案里的鋼筆滾落在地,在死寂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甄瑤的視野開始出現雪花點,那些游動的墨痕在她視網膜上分解成希爾伯特空間的基底向量。
殷逸突然按住她抽搐的右手,少年掌心的薄繭擦過她虎口處的舊傷,運動腕帶釋放的微電流強行激活了她瀕臨崩潰的神經突觸。
“閉氣三秒。”他的氣息拂過她汗濕的鬢角,薄荷糖的清涼里混著鐵銹味。
當甄瑤在窒息般的疼痛中重新睜眼,看見所有量子墨點都沿著她三個月前發明的非對稱算法軌跡排列——那是她在父親病床前畫下的第一個拓撲模型。
場館頂部的消防噴淋突然啟動,有人篡改了溫控系統。
在紛落的水幕中,殷逸踹開電箱的身影晃了晃,沒人注意到他后腰滲出的血跡正慢慢染紅繃帶。
張濤隊伍的尖叫被淹沒在警報聲里,他們特制的防干擾服此刻成了帶電的牢籠。
“回答正確,加30分!”當機械音最終響起時,甄瑤已經看不清計分板上的數字。
她靠著殷逸劇烈起伏的胸膛,聽見他心跳聲里混著不正常的雜音,就像昨夜實驗室里那臺過載的粒子對撞機。
暴雨拍打著穹頂玻璃,殷逸運動腕帶的電量圖標開始閃爍。
他藏在桌下的左手正悄悄解開第二層止血帶,卻沒發現自己的瞳孔已經浮現出蛛網狀血絲——那是運動神經超頻運作的征兆。
量子墨點組成的《蘭亭序》突然坍縮成星云狀,殷逸的手掌在虛擬鍵盤上方懸停半秒,指節泛著失血的青白。
觀眾席的倒影在防爆玻璃上扭曲成波紋,他后腰滲出的血跡已經浸透第三層止血繃帶,卻在看到張濤隊伍啟動備用傳感裝置時猛地直起脊背。
“碳素墨水里的費米子糾纏態...“甄瑤的聲音被防護罩過濾成金屬顫音,她太陽穴上的冷凝管突然爆出冰晶。
那些在父親病房演算過的非對稱算法,此刻正沿著視網膜上跳躍的墨點逆向分解——是永和九年三月初三的晨露折射率!
殷逸的電磁脈沖腕帶發出焦糊味,他扯下冒煙的裝置甩向張濤隊伍的操作臺。
飛濺的火星中,趙軒趁機將改寫過的量子參數塞進對方建模系統。
全息屏上的《蘭亭序》突然具象化成實體卷軸,張濤伸手去抓的瞬間,絹帛上浮現出昨夜他潛入實驗室的監控畫面。
“這是...不可能!“張濤的尖叫聲被突然啟動的消防噴淋吞沒。
觀眾席爆發騷動,林老師踩著積水沖向裁判席,高跟鞋在防靜電地膠上劃出尖銳的刮擦聲。
那位禿頂教授正手忙腳亂關閉全息投影源,卻不知殷逸早將運動相機嵌入了場館的溫控系統。
甄瑤在劇烈頭痛中捕捉到王強的唇語——張濤隊伍修改了化學鍵參數的證據,此刻正以分形幾何的形態在電子屏上自動重繪。
她咬破的舌尖滲出更多血腥味,那些本該需要超級計算機運算三天的拓撲轉換,在她瀕臨極限的腦域中綻放成燃燒的曼陀羅。
“倒計時十秒!“機械音帶著電流雜音。
殷逸突然扯開浸血的運動衫下擺,露出纏繞著生物傳感器的腰腹。
少年蒼白的皮膚下,運動神經超頻運作的藍光透過繃帶縫隙閃爍,像被困住的螢火蟲。
當張濤隊伍的建模進度卡在99%時,殷逸染血的指尖重重按下確認鍵。
量子計算機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嗡鳴,場館穹頂的環形燈管應聲炸裂。
在紛落的玻璃雨中,所有人看見《蘭亭序》的墨跡正沿著甄瑤三個月前發明的算法軌跡重組,每個躍遷點都精準對應著王羲之當年運筆的力度。
“最終答案驗證中...“機械音停頓的三秒鐘里,殷逸的呼吸頻率突然紊亂。
他藏在桌下的左手正痙攣著解開第四層止血帶,沒發現甄瑤的冷凝管已經蔓延出蛛網狀的冰裂紋。
電子屏突然迸發刺目金光,張濤隊伍的操作臺冒出黑煙。
裁判席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他們引以為傲的量子建模不知何時被替換成了食堂餐券的加密算法。
林老師終于撿起滾落的鋼筆,在計分板翻轉的瞬間,筆尖在評分表上洇出大團墨漬。
“冠軍是...三號隊伍!“
暴雨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甄瑤的防護罩在歡呼聲中自動解體。
殷逸伸手接住她癱軟的身體時,運動腕帶徹底黑屏,后腰的繃帶被血浸透成暗紅色。
他們倒映在積水中的身影被警報紅光拉長,像兩株在暴風雨中交纏的銀杏樹。
張濤扯著裁判的袖口想要申訴,卻被自己隊伍的電子屏彈出來的證據定在原地——那些篡改試題參數的代碼,此刻正以他父親的電子簽名作為密鑰。
觀眾席有學生突然舉起激光筆,將偷拍的作弊畫面投射在穹頂玻璃上,暴雨中的水痕讓那些證據扭曲成嘲諷的笑臉。
“請冠軍隊伍發表感言。“
麥克風遞到眼前的瞬間,殷逸的膝蓋重重磕在操作臺邊緣。
甄瑤聞到他身上混著機油的薄荷香,垂落的發絲掃過她手背時帶著靜電的酥麻。
他們交疊按在麥克風上的手都在顫抖,殷逸虎口的舊傷蹭過她掌心新生繭,像兩種不同頻率的電流終于找到共鳴點。
場館照明突然全部熄滅,備用電源啟動的藍光里,有人看到殷逸在甄瑤耳畔說了什么。
少女蒼白的臉頰突然浮起血色,比頒獎臺的激光全息還要耀眼。
當應急燈重新亮起時,他們已經恢復成肩距十厘米的標準站姿,唯有地上那灘混合著冷凝液與血跡的水漬,悄悄漫過了隊伍分界線。
暴雨停歇時,走廊感應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榮譽榜玻璃上。
殷逸的白襯衫下隱約透出滲血的繃帶,卻堅持用掛著競賽獎牌的那只手幫甄瑤拿書包。
他們踩過積水中的霓虹倒影,在轉角處同時停頓——榮譽榜最新張貼的往屆冠軍合影里,甄瑤父親年輕時的面容正在節能燈下泛著柔光。
“你父親設計的非對稱算法...“殷逸突然開口,喉結上的汗珠滾落進浸血的衣領,“當年救過衛星城的供電系統。“
甄瑤的指尖擦過玻璃櫥窗,在父親照片邊緣凝出白霧。
她沒問殷逸如何知道這些本該被加密的檔案,就像對方也沒提起昨夜實驗室里,那個沾著血跡的拓撲模型如何與她的草稿完美契合。
走廊盡頭的自動販賣機突然卡住兩罐杏仁露,金屬碰撞聲驚飛了窗外濕漉漉的麻雀。
當林老師拿著醫療箱追來時,只看到兩串交錯的腳印消失在安全通道。
防火門輕輕晃動的間隙,有染血的繃帶碎屑粘在甄瑤的發梢,像某種秘而不宣的契約正在凝結。
遠處操場的積水倒映著初晴的夜空,量子計算機的余溫在獎牌上漸漸冷卻,而屬于他們的糾纏態,才剛剛開始疊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