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內(nèi)的冰霜簌簌剝落,溫令襄的指尖還懸在母親唇畔。酒星突然躥上棺槨,尾巴掃過溫令襄的手背,竟將三滴血珠甩進(jìn)棺中。血珠落處,母親鬢邊的玉簪突然滲出金絲,將整座地宮映得恍如白晝。
“退后!“少年拽著溫令襄滾下祭臺。九根青銅柱同時轉(zhuǎn)動,池中酒液翻涌成漩渦。酒星在柱間蕩著玉鈴殘片,每碰觸一根銅柱,壁上便亮起盞琉璃燈。溫令襄數(shù)著燈光軌跡——竟是她幼時在《山河志》上亂涂的星宿連線。
“坎位!“少年突然高喊。溫令襄本能地?fù)湎驏|北角銅柱,腕間碎玉鈴勾住柱身螭紋。酒池突然炸開,十二尊玉像手中的碎鈴騰空而起,拼成完整的星隕鏈纏上她腰間。
酒星尖叫著撞向中央銅柱,額間金毛脫落處露出道猙獰劍疤。溫令襄突然想起父親書房那幅《降魔圖》,天將額間的金印與這疤痕如出一轍。少年揮劍斬斷纏住她的鎖鏈,劍鋒卻在地面劃出串火星。
“當(dāng)心火藥!“溫令襄嗅到刺鼻的硝石味。酒星不知何時偷來的火折子正引燃垂落的帳幔,火舌順著酒液直撲水晶棺。她撕下裙擺浸入酒池,濕布抽打火苗時,瞥見母親袖中滑出的半截金鎖——正是她周歲時戴的長命鎖。
少年突然悶哼跪地,脖頸黥印滲出黑血。溫令襄摸出藥瓶才發(fā)現(xiàn)雪山烏頭早已用盡,情急之下將星隕鏈按在他傷口。鏈身玉鈴?fù)蝗环澍Q,竟將黑血吸入裂紋之中。
“你...“少年瞳孔驟縮,話未說完就被爆炸聲淹沒。西北角銅柱轟然倒塌,露出條灌滿泥漿的暗道。酒星拽著溫令襄的裙裾往暗道拖,猴爪在地面刨出個“逃“字。
泥漿沒至腰際時,溫令襄摸到壁上的抓痕。最新那道指痕間卡著片靛藍(lán)布料——正是王參將常穿的衣料。她突然明白這暗道是父親留給舊部的生路,而那日滅門慘案中,本該從此處逃生的王參將卻...
“低頭!“少年突然將她按進(jìn)泥漿。毒箭擦著頭皮釘入巖壁,箭尾金羽泛著幽藍(lán)——是長公主府的淬毒箭。溫令襄反手?jǐn)S出長命鎖,金鎖撞上銅柱發(fā)出清越龍吟。追兵的慘叫聲中,她聽見酒星在暗處吱吱示警。
爬出暗道時暴雨如注,溫令襄在閃電中看清崖邊的身影。駝背掌柜舉著浸油的《雪梅圖》,畫上未干的血跡被雨水沖成溪流:“小姐若不想溫夫人尸骨無存...“
酒星突然躥上掌柜肩頭,利爪撕開他后頸的假皮。暗紅的赤蝎刺青下,竟藏著道陳年箭疤——與酒星額間的一模一樣。掌柜暴怒揮刀,酒星卻叼著塊玉佩躍入深澗。溫令襄看得真切,那玉佩正是母親失蹤的禁步。
少年突然吹響竹哨,林中躥出匹瞎眼老馬。溫令襄翻身上馬時摸到鞍韉上的溫府徽記,這是父親最愛的雪蹄烏騅,滅門那日被斬去雙目。老馬長嘶著沖入雷雨,熟悉的顛簸讓她想起七歲那年偷騎被罰的場景。
五更時分,眾人躲進(jìn)廢棄驛站。溫令襄用發(fā)簪撬開地磚,取出埋著的火折子——這是父親教導(dǎo)的“狡兔三窟“。酒星蜷在梁上發(fā)抖,爪間還攥著半塊玉佩。少年處理著傷口忽然說:“你早知掌柜有詐?“
“他泡藥酒用左手?jǐn)嚢琛!皽亓钕搴婵局鴿褚拢罢嬲及A病的人,右手會因咳血更靈活。“酒星突然拋來顆野栗,砸中少年正在包扎的傷口。溫令襄忍笑拾起野栗,發(fā)現(xiàn)殼上刻著微雕的塞北布防圖。
晨光刺破云層時,溫令襄在井邊發(fā)現(xiàn)異常。水面倒影中的驛站竟多出層閣樓,這是母親說過的“蜃樓疊影“。她按《山河志》記載的破陣之法,將星隕鏈浸入井水。漣漪蕩開時,真實(shí)的驛站轟然倒塌,露出藏在地基中的青銅鼎。
鼎身刻滿赤蝎紋,溫令襄卻注意到蝎尾都指向東北。少年用劍柄敲擊鼎耳,暗格里彈出卷血書。溫令襄展開的剎那,酒星突然發(fā)狂般撕咬血書,碎屑紛飛間現(xiàn)出父親的字跡:“赤蝎非敵...“
馬蹄聲自三里外傳來,溫令襄將血書殘片塞入酒壇。老馬突然咬住她衣袖往密林拖拽,這是父親訓(xùn)練過的示警方式。眾人剛藏身樹洞,追兵已至。為首的紫衣人手持淬毒弩箭,箭鏃正對著酒星棲身的樹杈。
溫令襄摸出野栗殼,就著樹洞漏光調(diào)整角度。陽光聚焦在淬毒箭頭的瞬間,紫衣人突然捂眼慘叫——正是母親教過的“陽燧破瞳“。少年趁機(jī)擲出柳葉鏢,卻被酒星搶先摘了箭囊。
潑猴在樹冠間蕩著箭囊嬉鬧,毒箭四散釘入追兵馬臀。受驚的馬匹拖著人撞向青銅鼎,鼎中騰起的紫煙瞬間腐蝕鐵甲。溫令襄嗅到熟悉的雪山烏頭味,這是她埋在后山的驅(qū)獸藥,竟被煉成了殺器。
暮色中,眾人圍著篝火休整。溫令襄用星隕鏈串起野栗,照著殘書記載擺出星圖。酒星突然撒了泡尿在篝火旁,水漬竟顯出新路線。少年用劍尖勾勒路線,發(fā)現(xiàn)終點(diǎn)正是四皇子幼時居住的冷宮。
“明日進(jìn)城。“溫令襄將栗殼碾成粉抹在臉上。酒星有樣學(xué)樣地抓把泥灰涂毛,活脫脫個小乞丐。少年擦拭著螭紋玉璧,忽然說:“冷宮有條密道...“
夜梟啼哭時,溫令襄在守夜。酒星窩在她懷中取暖,猴爪無意識地在沙地畫圈。溫令襄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圓圈與父親批注的月相圖吻合,而今日正是母親常說的“血月當(dāng)空“。
子夜時分,血月如期而至。酒星突然暴起撞向古樹,樹皮剝落處露出個青銅匣。匣中羊皮卷浸滿藥酒,展開后浮現(xiàn)出母親的面容:“襄兒,赤蝎是溫家...“
追兵的箭矢破空而來,將羊皮卷釘在樹上。溫令襄揮動星隕鏈卷住箭桿,鏈梢玉鈴卻在月光下映出幻影——數(shù)百赤蝎刺客跪在父親面前,虎口刺青正被藥酒洗去。
暴雨傾盆而下,溫令襄在泥濘中攥緊玉鈴。酒星撕咬著追兵的喉管,少年劍鋒滴落的血在地上匯成個“弒“字。當(dāng)最后一名追兵倒下時,溫令襄在尸身上摸到塊腰牌——正面是長公主府的孔雀紋,背面卻刻著四皇子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