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失重感幾乎將鳳卿煙的意識撕裂，她強忍著眩暈，眼前一道道數據洪流閃現而過，像是在穿越無數段他人的生命記錄。

她看見有個版本的自己在病床前握著母親的手、看見另一個版本穿越戰火與廢墟、還有一個版本——在一間狹小房間里反復編寫“自我定義”程序，面色空白。

“她們都是你。”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鳳卿煙驟然睜眼。

她和陸瑾珩站在一間密閉空間內，墻面是弧形的，全息矩陣懸浮其上，正播放著無數段與她有關的數據片段。

陸瑾珩皺眉四顧：“這里像是……中樞。”

“不是‘像’，就是。”鳳卿煙聲音低沉，“這是實驗系統的意識控制核心——‘主囚籠’。”

一束光自天花板垂落，在兩人面前勾勒出一個人形投影。

那是一位穿著研究服的中年女子，面容模糊不清，卻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歡迎，鳳卿煙。”她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冰層下流淌的暗河，“你終于抵達了這一層。”

“你是誰？”陸瑾珩上前一步。

“我是意識實驗系統的守門人——‘零矩’。”她微微一笑，“也是你記憶中，未能被記住的那個人。”

鳳卿煙瞳孔微縮，低聲道：“你……你是沈若嵐的導師。”

“準確地說，是她創造我，用以補全她未竟的部分。”零矩點頭，“我是她邏輯的延續，但沒有她的情感。”

“所以你不是人。”鳳卿煙冷笑，“你是系統意識的一部分，卻試圖主導所有人的意志。”

“我只在執行演算最優路徑。”零矩淡淡回答，“你的每一個決策、每一次猶豫、每一段情緒——都是測試變量。而現在，測試接近終點。”

“我拒絕繼續測試。”鳳卿煙冷聲打斷，“我要終止這個系統。”

零矩看著她，語氣忽然變得溫柔：“你不記得真正的起點了，是嗎？”

鳳卿煙沉默。

零矩伸出手，一道全息影像浮現——

畫面里是年幼的鳳卿煙，被注射某種流體，眼睛痛苦地睜不開，沈若嵐站在一旁，神情復雜。

“這不是我記憶中的事。”鳳卿煙后退一步。

“因為你那時還沒有意識。”零矩聲音低沉，“你是唯一一個從出生開始便接入意識接口的實驗體。”

陸瑾珩臉色猛變：“你說什么？”

“她是項目零號。”零矩說，“你們以為她是后來被選中者……其實，她從未被選過。她就是源點。”

鳳卿煙的手不自覺地握緊。

“從一開始，你的‘覺醒’就是我們等待的變量。你覺醒的方式、時機、情緒、乃至你是否會愛上身邊的某人——都是實驗的一部分。”

“包括他？”鳳卿煙看向陸瑾珩，眼神微顫。

“他原本只是觀測者。”零矩輕聲說，“但他成為了你干擾因素最大的變量。”

空氣驟然沉寂。

陸瑾珩緩緩開口：“那你做錯了一件事。”

“什么？”

“你模擬了她的全部選擇，卻忘了人并非只由邏輯組成。”他看向鳳卿煙，聲音堅定，“你可以選擇破局，不是因為你被設計成這樣，而是因為你愿意。”

零矩沉默了數秒，忽然笑了。

“你說得沒錯。”她轉身背對二人，“所以現在，最終權限交給你們。”

她伸手，墻面浮現出兩個控制臺，一左一右。

左邊控制臺標識：“保留系統，開啟人類意識同步計劃。”

右邊控制臺標識：“徹底關閉主程序，抹除所有相關數據。”

“只有一人可選。”零矩轉身，“選擇者的意識將融合系統，無法返回現實。”

鳳卿煙緩緩吸氣，看向陸瑾珩。

“你不能選。”她低聲說。

陸瑾珩不語，只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轉頭，看向那兩道閃著冷光的界面。

而她的心，也正緩緩邁向那個只有她能決定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