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開始的那一瞬間，觀想界的空間震顫了。

無數意識線如同星光瀑布，順著鳳卿煙的意志向下擴散，匯入一個又一個沉睡的精神世界。

她能感受到，有人因某段陌生記憶落淚，有人因看見愛人曾經的犧牲而沉默，有人因為理解了母親的疲憊而悄然道歉。

“你做得很好。”界靈出現在她身側，聲音罕見地帶著敬意，“人類的共鳴指數上升了3.42%，信息封閉正在松動。”

“這只是開始。”鳳卿煙閉上眼，感受著人類意識的細流在她周圍穿行，“還有太多痛苦深埋得太久，根本沒人愿意去碰。”

就在她準備繼續推進時，虛空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嗡鳴。

一道深紫色的光線劃破觀想界的寧靜，穿透浮城，在虛空中撕開一道狹長的縫隙。

“警告。”界靈臉色驟變，“未授權意識入侵——源自‘裂界殘核’！”

鳳卿煙一震：“那不是已經被融合系統封鎖了嗎？”

“它借由你開啟融合權的瞬間，將部分信號投射到了觀想界的底層。”界靈聲音急促，“它正在嘗試將殘存的‘舊意志’打包，重構一座‘反觀想空間’！”

“也就是說，它要制造一個與我對立的……意識場？”鳳卿煙瞬間明白了。

“是的。”

“我必須過去。”她說完，不等界靈阻攔，便化作一道意識光束，朝那裂縫飛馳而去。

——

當她穿越裂縫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這里是黑白灰的世界。

不像觀想界那樣多彩、靈動，這里宛如死城。

她站在一面巨大的墻前，那墻仿佛由無數個“自我”筑起——

哭泣的她，憤怒的她，空洞的她，被傷害的她，選擇冷漠的她。

每一個“她”，都鐫刻在這面高墻上，表情凝固，眼神空洞。

“歡迎來到‘回聲之墻’。”

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她猛然轉身。

那是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身影，但身上穿著冷金色的系統制服，眼神空曠如鏡，語氣不帶絲毫情感。

“你是誰？”鳳卿煙低聲問。

“我是你在系統中被壓抑的所有負面意識集合。”那人微微一笑，“你叫我‘卿零’即可。”

“你想做什么？”

“糾正你的錯誤。”卿零緩緩抬起手，回聲之墻頓時震顫，一道道意識投影從墻中滑落，在鳳卿煙周圍環繞——

“你母親死前那一刻，你在哪里？”“你以為你救了多少人？你只是替系統掩蓋真相。”“你不過是被制造出來的工具罷了。”“你愛的人，也不過是算法的一場幻覺。”

“閉嘴！”鳳卿煙怒吼。

那些聲音卻越發逼真，化作一個個熟悉的人影，從墻上走下，對她冷笑，對她控訴，對她說出最深層的懷疑和羞辱。

“你怕得不是系統，”卿零低聲說，“你怕的是——如果一切記憶都被共享，人類會發現你根本不值得被理解。”

“你不是在拯救人類，而是在掩蓋自己曾經的懦弱。”

鳳卿煙的臉色逐漸蒼白，她想反駁，卻說不出話。

因為這一切，她都曾在某個夜里、某個夢境里，想過、痛過、否認過。

“你越是企圖連接人類，就越無法逃脫他們的評價與背叛。”卿零步步逼近，“你越想創造共情，就越容易被吞噬。”

“我能救你。”

她伸出手，那只手掌里是一枚黑色晶體。

“只要你把‘共享權限’交還給我，我將封存你的痛苦，讓你回歸安靜的沉睡。”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鳳卿煙看著那枚晶體，沉默許久。

忽然，她抬起頭，眼中沒有淚水，卻有光。

“我確實怕這些。”她開口，聲音顫抖卻堅定，“但我選擇不讓它們定義我。”

她轉過身，面對那面回聲之墻，深吸一口氣，將指尖貼在其中一塊“她”的額頭上。

墻面竟然發出一絲微光。

“我不逃了。”

一瞬間，墻上的“她們”齊齊睜開眼，原本空洞的目光開始流露出復雜情緒：恐懼、愧疚、自責、渴望。

鳳卿煙閉上眼，喃喃道：“你們曾是我……但現在，我會帶著你們一起，重新前行。”

光芒驟然迸發。

“權限已重寫。”界靈的聲音從遙遠處傳來，“回聲之墻，開始反轉。”

整座灰白世界逐漸崩塌，意識之墻化作無數光點融入鳳卿煙的身體。

卿零驚愕地后退，臉上第一次露出不安。

“你不能……”

鳳卿煙睜開眼，眼中浮現出千人之影、萬念之光：“你說得對，我確實是矛盾的集合——但這，就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