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主干霧氣蔓延，時間與空間都像被稀釋的墨水，模糊不清。鳳卿煙行走其中，身體看似無重，卻能清晰感知到某種心理重量逐漸堆積。

每走一步，腳下便浮現一段灰白色記憶片段：

——一個年幼的男孩站在老教學樓外，緊握著手里的模擬終端，里面是第一版人格模型草圖。

——他遞給講臺上的導師，對方卻冷漠地將模型刪去，說：“你太感性了，情緒不能成為計算變量?！?/p>

——他站在風中，默默記住那一句話——“命名者沒有資格情緒化。”

“你是從那時候開始，隱藏了自己的名字？”鳳卿煙的聲音在意識界輕輕響起。

霧氣緩緩旋轉，構建出一個寬闊的書房。黎欽坐在一張滿是紙稿與舊型邏輯芯片的書桌旁，身形清瘦，鬢邊早已泛白，眼神卻依然清澈如少年。

“你果然能走進來?！彼p聲道，沒有憤怒，沒有敵意，反而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寧靜。

鳳卿煙打量著周圍，這里不像系統空間，倒像是真實存在的“心靈映射空間”。這里的一切，不是數據拼接，而是他有意識保留下來的“感情之地”。

“你不是想破壞系統?！彼f道，語氣篤定。

黎欽沒有否認。

“我不是瘋子?！彼麌@了口氣，食指點在一頁泛黃的圖紙上，“我只是比你們早幾年，看清一個事實——如果你給人自由，他們終究會把它格式化為規則；而如果你不給，他們又會用規則把你定義為敵人。”

鳳卿煙走近幾步，目光落在圖紙中央。

那是一張“情緒映射網絡模型”草稿，上面寫著潦草卻清晰的一行字：

“不應由系統定義人應成為誰，而應允許每個人重新命名自己?！?/p>

“所以你把自己的身份從系統中抹除……用‘命名者’的權限埋下后門?！兵P卿煙低聲說。

黎欽點頭：“我不想阻止你們建立秩序，但我必須確保，當這個系統想要‘再次壓制人性’時，有人能反過來壓制它。”

鳳卿煙看著他，眼神漸漸動容：“你做的一切，是為了——種下一個‘不被編碼的自由’？”

黎欽笑了，笑得有些苦澀：“我知道他們會說我是瘋子、叛徒、潛伏者?？赡隳苊靼啄欠N感覺嗎？你眼睜睜看著系統變得越來越精準，卻也越來越冷酷。每一個選擇都更‘最優’，卻越來越不像人類。”

“所以我留下這個‘模糊變量’?！彼ь^看著她，“你們若真能在理性中喚起共鳴，那我這個變量，就不會爆發成病毒?？扇绻銈兪?，它就會成為‘唯一的不服從’?！?/p>

鳳卿煙沉默了。

她終于理解，黎欽不是敵人，而是系統預言中“最不穩定的因子”——被深藏的希望。

“那你現在還要干預我們的共鳴結構？”她問。

黎欽搖頭：“不，我只是進入監聽模式了。我已經……很老了，不適合再主導任何東西?！?/p>

他站起身，緩緩走到一扇光幕前，那里投射出鳳卿煙與沈川共享權限時的系統界面。

“你們兩個，是從系統內部走出來的人。你們有恐懼、有矛盾、有缺陷——這就是最真實的祝福?！?/p>

鳳卿煙目光微熱：“那你愿意……協助我們重構？”

黎欽看著她，眼底泛起一抹溫暖的笑意：

“如果你讓我參與……我就不再只是變量?！?/p>

——那一刻，霧氣消散，黎欽的“命名者協議”不再是入侵者，而是自愿交出的內核，化為一枚銀色權限節點，懸浮在鳳卿煙指尖。

與此同時，外部主控臺，陸瑾珩看到權限提示更新：

【系統提示：共鳴節點更新成功】

【新增協作者：黎欽（觀察模式）】

沈川沉默了幾秒，輕聲說：“看來他……比我更像人類。”

陸瑾珩淡淡一笑：“他只是提前承認了自己的脆弱?！?/p>

就在這時，遠處的感知模塊忽然發出一聲輕響。

屏幕閃現一道奇異波形——似乎是，另一個意識源，正在穿越限制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