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有一個人在暗盤操手，這個人是誰呢，按理來說李建明目前是溫氏最大的股東，其次就是她的女兒溫馨，這個人是不是想從中攪局的同行還是公司內的股東呢？李建明若有所思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喂，你怎么搞得？最近公司私底下有沒有股東聚集一起商量事情啊？是不是沈強？”
“李董，我也正在排查，最近集團內好多股東都在到處打聽溫小姐的消息。”他的聲音低沉而磁性，仿佛深夜的繁星在黑暗中閃爍，每個字都帶著不可言喻的秘密。
“該死的，都想來占股份，都是些不知死活的東西。”他滿臉怒容，雙眼噴火。手指像槍一樣指向前方，嘴唇緊閉，仿佛在壓抑著怒火。身體顫抖著，如同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像狂暴的洪水一樣涌上心頭，幾乎無法控制。他的雙眼瞪大，閃爍著怒火，仿佛要將一切燒毀。他的身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表達著他的不滿和憤怒情緒。
窗欞爬滿了牽牛花，淡紫色的花瓣被晚風掀得輕輕顫，像溫馨剛醒來時沒站穩的睫毛。醫生上午剛摘下她手腕上的監測儀，說“回家養著吧，多跟人說說話”，外公就把村頭的老藤椅搬來了，此刻正放在陽臺，藤條的縫隙里漏進些月光，在他銀白的發上落了層薄霜。
出院那天的陽光是淡金色的，像外公腌在壇子里的糖蒜，帶著點溫吞的甜。溫馨坐在輪椅上，手指輕輕絞著病號服的衣角，看外公把最后一個保溫杯放進布袋。保溫杯里是外公凌晨五點熬的小米粥，上面浮著層薄薄的米油，像溫馨小時候趴在灶臺邊看見的那層晨光。
“外公，輪椅轱轆響。”溫馨的聲音還帶著病后的沙啞，像被水泡過的砂紙。
外公蹲下來，從褲腰帶上解下那把用了三十年的銅鑰匙，往輪軸里滴了兩滴菜籽油。“好了，這下比你小時候坐的竹推車還滑溜。”他說話時，額角的皺紋里盛著陽光，笑起來，那些紋路就順著鼻梁往下淌，淌進花白的胡茬里。輪椅果然不響了，轱轆碾過醫院走廊的水磨石地面，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春雨落在青石板上。
出租屋的廚房小得轉個身都要碰著鍋沿，外公卻把這里打理得像模像樣。瓷磚墻上釘著塊木板，擺著從老家帶來的陶罐，裝著花椒、八角，還有小半罐佳麗、佳凌外婆曬的干辣椒，罐口的布巾被油煙熏得發黃，卻帶著股踏實的香。
外公正蹲在煤氣灶前調火，藍色的火苗舔著鍋底，把鐵鍋燒得發白。他從竹籃里拿出顆卷心菜，菜葉上還沾著點濕泥，是今早去早市挑的，說“帶點土的新鮮”。左手按住菜心，右手持刀，刀刃切過菜梗的聲音脆生生的，像春雨打在青瓦上。
“外公，我來剝蒜！”桃子的聲音像顆剛剝開的糖蒜，帶著點沖勁的甜。她踩著小板凳湊到灶臺邊，辮梢的紅綢帶掃過裝著雞蛋的瓷碗，叮當響。小手捏著蒜瓣在案板上搓，蒜皮飛起來，粘在她鼻尖上，逗得正在擇菜的佳麗直笑，手里的豆角“啪”地掉在筐里，滾到佳凌腳邊。
佳凌正蹲在地上撿菜葉子，褲子的膝蓋沾了塊灰，是剛才幫王浩搬藤椅蹭的。他把黃葉扔進垃圾袋，突然抬頭看了眼客廳——邢宇正幫溫馨把枕頭擺到沙發上，溫馨的手搭在他胳膊上，腳步還有點虛，像朵剛被風吹得晃了晃的花。“要不要喝水？”刑宇揚聲問，聲音里帶著點雀躍。
“我去倒！”王浩從陽臺跑進來，手里還攥著根晾衣繩。他剛把洗好的床單掛出去，繩上的水滴在地板上，洇出個小小的圈，像他臉上的酒窩。拿起桌上的搪瓷杯時，手指碰倒了桃子的畫紙，七個手拉手的小人在地上打了個滾，被他慌忙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
煤氣灶上的水開了，咕嘟咕嘟翻著泡，外公把面條下進去，筷子在鍋里攪了攪，白霧騰起來，模糊了他銀白的眉毛。“王浩，”他頭也不回，聲音裹在蒸汽里，軟了些，“把醬缸里的黃瓜端出來。”那是前幾天你爸爸腌的，酸脆里帶著點甜，溫馨住院時他總想著，等她能吃飯了，一定要讓她嘗嘗。
王浩應聲站起來，圍裙的帶子在身后打了個歪歪扭扭的結，是桃子剛才幫他系的。醬缸放在陽臺的角落，缸口蓋著塊玻璃，映著外面的牽牛花。他掀開玻璃時，酸香漫出來，引得桃子直咂嘴，手里的蒜瓣也忘了剝，眼睛直勾勾盯著缸里的黃瓜條。
客廳里，邢宇正給溫馨講學校的事，說“下周你們大學要開運動會，佳凌報了跳遠”，溫馨聽得認真，手指輕輕卷著沙發上的流蘇。王浩端水過來，放在她手邊的小幾上，杯沿還留著他剛才擦過的指印。陽光從窗簾的縫隙鉆進來，在溫馨的手背上投下道金線，像根沒斷的弦。
“面好咯！”外公把盛著面條的大碗端上桌，蔥花撒在上面，綠得發亮。七個粗瓷碗擺成圈，中間放著腌黃瓜、炒豆角，還有桃子媽媽送來的炸丸子，油香混著面香，把小小的屋子填得滿滿當當。
桃子搶先拿起筷子，夾了個丸子遞到溫馨嘴邊，燙得自己直吹氣：“馨兒你嘗，我媽做的肯定要比醫院的好吃。”佳凌伸手拍她的背，卻被自己碗里的面條燙了嘴，吸溜吸溜的聲音惹得大家都笑，笑聲撞在天花板上，震得吊燈輕輕晃。
外公坐在最邊上，看著孩子們把溫馨圍在中間，看著她慢慢吃下第一口面，嘴角沾了點湯汁，佳麗伸手幫她擦掉，動作自然得像每天都在做。他忽然想起溫嵐小時候，也是這樣被鄰居家的孩子圍著，搶她碗里的紅薯，那時的灶臺還是泥土糊的，煙囪里冒出的煙，也像今天這樣，帶著點暖烘烘的甜。
餐桌上的搪瓷碗還沒收，佳麗剛盛的玉米粥剩了小半碗，佳凌啃了一半的饅頭放在碟子里，被桃子伸手搶過去，兩人的笑聲撞在糊著報紙的墻上，簌簌掉下來幾點墻皮。邢宇正幫溫馨剝橘子，橘瓣的甜香混著王浩帶來的野菊茶味，漫在不大的客廳里，像團揉軟的棉。
“馨兒你看，”桃子舉著張畫紙湊到溫馨面前，紙上用蠟筆畫著七個小人，手拉手圍著個太陽，“這是外公，這是你，這是我們。”她的小手指點過那個扎羊角辮的小人，“我給你畫了新裙子，比我那件好看。”
溫馨的指尖輕輕碰過畫紙，動作還有點生澀。她住院時剪短的頭發剛長到耳垂，被佳麗別了朵干花，是王浩在田埂上摘的野薔薇，壓得半干，還留著點草木的澀。“我好像……”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了什么，“見過這片田。”
外公坐在藤椅上，手里轉著那根竹拐杖，竹節的影子在地上晃成串珠子。他看著邢宇把剝好的橘子瓣放進溫馨手里，看著佳凌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雞蛋夾給她，心里那點懸了許久的石頭，突然就落了地，砸在柔軟的棉上，沒發出一點響。
傍晚收拾行李時，他翻出溫嵐年輕時的相冊，有張是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拍的，溫嵐抱著剛出生的溫馨，身后才會站著扎羊角辮的佳麗，還有穿著開襠褲的佳凌——那時他們的父母還在溫氏的育苗棚里做事，一場意外后……如今兜兜轉轉，竟在這出租屋聚成了團，像被風吹散的種子，又落在了同塊土里。
“外公，吃塊糕。”王浩遞過來塊米糕，是他今早跑了三條街買的，說“馨兒愛吃甜的”。糕上的糖霜沾了他的指尖，他往褲子上蹭了蹭，又趕緊去幫溫馨倒水，水壺的底在桌上磕出輕響，像在數著什么。
外公接過糕，沒往嘴里送，只是捏著。米糕的香漫進鼻腔時，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溫嵐也是這樣，把剛蒸好的米糕分給鄰居家的孩子，蒸籠掀開的白霧里，孩子們的笑臉像剛剝殼的花生。那時他總說“慢點吃，當心燙”，如今對著這幾個半大的孩子，話到嘴邊卻成了“多吃點，長個子”。
客廳里的笑聲突然大了起來，原來桃子趁邢宇不注意，把橘子籽彈進了他的頭發里，邢宇假裝生氣去撓她，兩人繞著桌子跑，帶起的風掀動了窗簾，把窗外的牽牛花香也卷了進來。佳凌拉著溫馨的手站在一旁笑，眼角的弧度像極了溫嵐。
外公的目光落在溫馨臉上，她正跟著笑，嘴角的梨渦淺淺的，和相冊里的溫嵐一模一樣。他突然想起李建明那天在醫院走廊里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可此刻被這滿屋子的笑一泡，倒像是塊見了光的雪，化得沒了蹤影。
“外公，”溫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里拿著顆沒剝的橘子，“他們說……你總在夜里看我的畫。”她的記憶還像塊沒拼好的拼圖，卻獨獨記著外公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對著她小時候畫的太陽發呆。
外公把竹拐杖往旁邊挪了挪，騰出點位置：“坐。”他幫溫馨剝開橘子，橘瓣的汁濺在手上，黏黏的甜，“你小時候總畫太陽，說要給夜里的天空當燈籠。說這樣就可以把星星看得很清楚些。”
溫馨的指尖捏著橘瓣，沒往嘴里送，只是看著客廳里打鬧的身影。佳麗正把桃子抱起來，讓她夠窗簾桿上掛著的千紙鶴，佳凌舉著手機給她們拍照，王浩和邢宇在搶最后一塊桂花糕，影子投在墻上，像片會動的森林。“他們……”她輕聲問。
外公的聲音有點啞，像被橘瓣的汁浸過，“比親人還親。”
晚風從窗縫鉆進來，吹得桌上的畫紙輕輕響。七個小人手拉手的影子落在地上，被孩子們的腳踩得七零八落，又很快湊成一團。外公看著溫馨慢慢笑起來，梨渦里盛著點月光，突然覺得這出租屋的墻都變得軟了，像外婆納的鞋底，針腳里藏著的全是暖。
墻角的座鐘敲了九下，邢宇開始收拾碗筷，佳麗幫著擦桌子，王浩把泡好的野菊茶分到每個杯子里。桃子拉著溫馨的手，教她疊千紙鶴，紙張的脆響里，混著佳凌哼的不成調的歌。外公坐在藤椅上，看著這六個孩子圍著溫馨，像六顆小星護著輪剛出山的月，突然就紅了眼眶。
他這輩子見過太多離散，溫嵐走的時候，他以為天塌了；溫馨躺進醫院時，他覺得地陷了。可此刻看著孩子們湊在一起的樣子，看著他們的笑聲把出租屋的逼仄都撐得寬敞了，才明白有些東西是拆不散的，像田埂上的草，被火燒了，被水淹了，來年春風一吹，照樣連成片，綠得晃眼。
月光突然亮了些，照在溫馨的發梢上，那朵干薔薇的花瓣輕輕顫了顫。外公端起野菊茶喝了一口，苦味里裹著的甜漫過舌尖時，他聽見自己心里有個聲音在說：夠了，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