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沖被下夜班回來的老大叫醒,桌上擺著油條和豆腐腦。在沈城,油條又稱大果子,街邊小攤剛炸出時燙手又熱氣騰騰。老大為了方便拿且保溫,便用早上買的報紙包好,帶回了寢室。林一沖瞅著手中的油條,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單果的模樣,心想著,以后倒能給她取個外號,就叫“大果子”。
不經意間,他瞥見報紙上一則消息:某大型電視臺籌備一檔歌唱選秀節目,將開啟全國海選,各大城市均設有承辦點。林一沖瞬間覺得,單果完全可以去試試,憑她那動人的歌聲和出眾的形象,不去當個明星,實在可惜。
老大名叫王文強,家中世代務農。在那個時候,農閑之際,多數農民都會進城打工補貼家用,所以他家境不算寬裕。不過老大為人極其仗義,起初林一沖對他印象一般,覺得老大有些木訥??珊髞?,每當老二和林一沖在外面闖了禍,老大總是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即便明知是自家兄弟理虧,他也會先把事情解決了,回寢室關上門,再好好“收拾”他倆。
林一沖吃完飯,查看錢包,里頭還剩不到3000元。他抽出500元遞給老大,說道:“老大,這500給你。這幾天煙和方便面都快見底了,你回來時順便幫我買點。咱學校小超市的東西,可比外頭貴?!?/p>
老大推辭道:“哪用得了500這么多,我先墊著,回頭花了多少,你再給我就行。”
林一沖堅持道:“別,就放你這。你也知道我花錢沒個節制,放我身上,沒幾天準花光。這剛放假,我怕撐不到開學?!?/p>
林一沖這么做,并非覺得老大可憐。實際上,在校園里的學生,對金錢和地位沒太多深刻概念。整個寢室湊錢喝酒、吃飯、上網、買球鞋,都是常有的事。林一沖這么做,一是:不想占老大的便宜,畢竟老大也不容易。二是;他花錢確實沒有自控力,月初大魚大肉。月末吃糠咽菜也沒少發生。三是;這錢放在老大那里,他比誰都放心。老大這人很沉穩,從不亂花錢。拿了你多少錢,最后花了多少錢。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雖然從來沒有人真的和老大算過賬,但是老大還是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不聽都不行。
老大也不矯情收好了錢,收拾完寢室衛生就去睡覺了。林一沖打開電腦,給單果留言,勸她去參加這次海選。見單果沒上線,他便打開音樂瀏覽器,挑選外語歌聽?!兑磺Я阋灰埂返木W絡點播量還在持續攀升,可林一沖對這首歌的熱情卻漸漸冷卻。心想能再多給單果寫幾首,挑到中午,他保存了幾首喜歡的歌。實在吃膩了泡面,就出門買了兩個菜、兩碗米飯,帶回寢室叫醒老大一起吃。
這時,QQ響了幾聲,林一沖以為是單果回復了,趕忙查看,原來是老二在群里喊大家上線打游戲。平日里,老二和林一沖關系最為親近。老二原名周強,父母都是公務員。高中時,父母托人把他送進省重點學校,結果他因打架被學校勸退,無奈之下,父母又花錢把他送進一所普通高中。老二本是個聰明人,卻因學校風氣不好,耽誤了學業,勉強考上了這所大學。他倆脾氣秉性相似,常一起捉弄女同學,不過目的不同,老二是為了“泡妞”,典型的博愛主義,見一個愛一個;林一沖則是為了出風頭。受港片影響,那幾年學校常突擊查寢,每次都能在寢室里搜出“刀槍棍棒”,甚至女生寢室也不例外。
林一沖幾口吃完了飯,上線跟老二他們打游戲去了。老大沒有電腦,但是偶爾也會架不住大家的“規勸”一起逃寢去網吧通宵。但剛下夜班,他便告知林一沖自己要去睡覺。玩了整整一下午,老二他們要下機回家吃飯了。林一沖也下線了,QQ上顯示單果的回復:
“我也聽說了,剛才去食堂吃飯,正巧碰到和我一起主持晚會的同學,她也勸我一起去參加??晌遗鲁缓?,還在猶豫呢?!?/p>
林一沖見單果還在線,便給她彈了語音,單果接通后,林一沖說道:“你怕啥呀?又沒人認識你!唱不好就唱不好唄,反正咱又不是專業的。而且只是海選,能有幾個人瞧見?”
單果回應:“話是這么說,可我畢竟沒參加過嘛!人家又是女生,有點害怕,很正常的好不好……”
林一沖忙說:“打住,你剛說參加過學校晚會,還當主持人?”
單果答:“是啊,我還在晚會上唱歌了呢!”
林一沖接著說:“我還擔心你會怯場,現在看來,你更該去參加。你那同學不也參加嘛,正好有個伴,你就去吧,反正也不耽誤啥,對吧?”
單果思索片刻,小聲問道:“那你會來看我唱歌嗎?”
林一沖想了想,說:“夠嗆??!咱倆跨省呢,我一個學生,怕是路費都不夠?!?/p>
單果或許早就猜到這個答案,可還是難掩失落,說道:“我再考慮考慮吧,我先下了?!?/p>
沒等林一沖再勸,單果就下線了。林一沖這個“鋼鐵直男”,哪能明白此刻單果正獨自在寢室生悶氣。他一頭霧水,不過還是想了想,給單果留言:“要是有需要,我肯定去看你。你認真考慮下,我覺得憑你的歌聲,拿個第一不敢說,進前三肯定沒問題?!边@可不是林一沖故意恭維,單果每次去“踢館”,關注度都直線上升,要不是當時沒有打賞功能,她早就成大網紅了。
約了寢室的哥幾個,打了一夜的游戲。林一沖連早飯都沒吃,一直睡到了中午。打開電腦,單果回復到:“我同學家正好有海選的報名點,她跟我約好了一起參加。明天中午走,我倆現在去買火車票。”
林一沖回復到:“我的電話號是138XXXXXXX,你買票回來后好好準備一下吧。路上咱倆可以短信聊天。”
回復完,林一沖叫醒老大,一起去吃飯。下午,單果上線告知林一沖,票已買好,海選期間就住在同學家,正準備收拾行李,晚上再聊。
林一沖在單果不在線的時間里也沒閑著,努力回憶這段時間單果唱過的所有歌,按自己的理解,給她列了一長串歌單。他不清楚單果比賽時能唱幾首,想著先準備15首,應該夠用。他還特意調查了前幾年某電視臺舉辦的大型女生選秀節目,從海選到決賽,大概不到20首歌,估計先預備15首應該差不多夠用。
晚上,單果上線后,林一沖把歌單發給她,還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在火車上別睡得太沉,看好錢包。單果頭一回感受到林一沖這般關心,心里有些感動。正打算回復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出遠門,不用擔心,林一沖卻又說:“出門在外,別誰給的東西都往嘴里塞,瞅瞅你都胖成啥樣了?!眴喂查g火冒三丈,怒氣值拉滿,回了句“滾”,便下線睡覺去了。林一沖又懵了,心想這不是為她好嘛,怎么又生氣了?不過他心大,琢磨了一會兒沒個頭緒,便也沉沉睡去。
鏡頭一轉,單果蒙在被里。憤恨的打著自己的枕頭,還不解氣的罵到:“我打死你這個豬頭!”打著打著,也進入了夢鄉。睡夢中,她身著華麗禮服,站在演唱會舞臺中央唱歌。面對全場歡呼,她說:“有請我的男朋友?!币粋€身材修長的男生緩緩走到她面前,距離很近,可她卻怎么也看不清對方的臉。男生溫柔地拉起她的手,柔聲說道:“咦!你的臉怎么和脖子不是一個色?”單果猛地回頭,這才發現,竟是林一沖的臉。
清晨,一聲尖叫劃破整個宿舍,單果無精打采地和同學踏上了前往海選的火車。林一沖沒等老大回寢室,就守在了電腦前。遲遲沒等到單果的消息,他有些焦急,一直等到中午,還是毫無音信。他想打會兒游戲,可心里煩躁得很,索性爬上床,百無聊賴地翻起小說。渾渾噩噩熬到晚上,才收到一條陌生短信:“我和同學到她家了,明天一大早去報名?!绷忠粵_趕忙回復,寫了一大段話,大意是怎么才發信息,他都快急死了,還以為她被拐賣了,讓她好好參考下自己給的歌單,報名時記好比賽的具體時間,等等。單果回復得很冷淡:“知道了,我有點累,去睡覺了,明天聊!”林一沖無奈,只得默默保存好這個電話號碼,下床打游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