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一別后,韓雪已有三日未見玄宗。兄長的生死未卜,讓她夜不能寐。這夜,她又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透了中衣。夢中,兄長被五花大綁押赴刑場,劊子手的刀光刺痛了她的眼。
“主子,喝口茶定定神。“青娥連忙遞上一盞溫熱的茉莉花茶。
韓雪接過茶盞,手指不受控制地輕顫。茶水在盞中蕩起細微的波紋,就像她此刻無法平靜的心緒。作為穿越者,她本以為自己能冷靜應對這古代宮廷的明槍暗箭,但當至親性命攸關時,那種無力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小李子回來了嗎?“韓雪放下茶盞問道。
“還未...“青娥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小李子匆匆進來,臉上帶著幾分喜色:“娘子,打聽清楚了!韓都督被關在刑部大牢,尚未用刑。楊國忠派去的人正在搜集更多'證據'。“
韓雪眼神一凜:“什么證據?“
“說是...韓都督與安祿山往來的書信,還有貪污軍餉的賬冊。“
韓雪聞言,腦中立刻閃過現代刑偵劇中的情節。偽造文書、栽贓陷害,這些手段她在電視劇里見得多了。她突然抓住一個關鍵點:
“賬冊是什么時候的?“
“聽說是天寶十年的軍餉記錄。“
韓雪眼中精光一閃。天寶十年?那時兄長正在隴右與吐蕃交戰,根本無暇管理軍餉發放。這個時間漏洞,或許就是突破口!
“紅櫻,取筆墨來。“韓雪迅速起身
“我要給父親寫信。“
作為穿越者,韓雪很清楚古代通訊的局限性。她采用了現代密碼學的方法,用只有韓家人才能看懂的暗語寫信,詳細說明了自己的發現,并讓父親速派人去隴右調查當年的軍餉實際發放情況。
信剛送走,韓雪又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如何讓玄宗看到這些證據?皇上現在被楊國忠和楊貴妃團團圍住,普通奏折根本到不了他手中。
“娘子,高公公派人來問,今日的安神湯...“青娥輕聲提醒。
韓雪眼前一亮。高力士!他雖然與韓雪一直明里暗斗,但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這位權宦近日失眠嚴重,而她改良的安神湯效果顯著。若能通過他...
“告訴來人,本宮親自熬制了新方子,晚些時候給高公公送去。“
韓雪的藥理知識來自現代中醫課程。她清楚傳統安神湯中朱砂的使用存在汞中毒風險,于是改用酸棗仁、柏子仁等安全藥材,并加入微量薰衣草精油——這是她偷偷從御花園的薰衣草中蒸餾提取的。
“西醫不會,中醫還是會一點的!”
傍晚,韓雪親自帶著食盒來到高力士的住處。
“婕妤娘娘親自前來,老奴受寵若驚。“高力士嘴上客氣,眼中卻充滿警惕。
韓雪微笑:“公公為國操勞,本宮略盡心意罷了。“
她打開食盒,取出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這是新配的方子,加了西域傳來的安神香料,效果更佳。“
高力士接過湯碗,輕嗅了一下:“這香氣...確實特別。“
“公公放心,“韓雪看穿了他的顧慮
“本宮先嘗一口。“她當真舀了一小勺喝下。
高力士這才放心飲用。湯藥入喉,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適感從胃部擴散至全身,連日的頭痛竟減輕了大半。
“娘娘醫術高明!“高力士由衷贊嘆。
韓雪趁機道:“公公過獎。只是...本宮近日也寢食難安。“
高力士何等精明,立刻會意:“娘娘是為韓都督之事憂心?“
韓雪點頭,眼中泛起淚光:“兄長冤枉啊!天寶十年他正在隴右血戰,如何能分身貪污長安軍餉?這分明是有人栽贓!“
高力士沉吟片刻,低聲道:“娘娘所言,老奴會轉達陛下。只是...“
他欲言又止。
韓雪知道這是要她拿出交換條件:“若公公不嫌棄,本宮愿每日為公公熬制這安神湯。另有一方,可治公公腿疾。“
高力士眼中閃過驚訝。他的腿疾是多年秘密,這韓婕妤如何得知?
韓雪心中暗笑。課外學的三腳貓現代醫學知識告訴她,長期站立工作的人多有靜脈曲張,而高力士走路時輕微的跛行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娘娘有心了。“高力士終于松口
“老奴聽聞,明日午時,陛下會獨自在紫宸殿批閱奏章。“
韓雪心領神會,行禮告退。
回到寢宮,韓雪立刻著手準備。她需要一份能讓玄宗一眼看穿的證據。現代人習慣用圖表呈現信息,她決定冒一次險。
夜深人靜,韓雪用炭筆在絹布上繪制了一張時間軸:上方標注兄長在隴右作戰的具體日期和戰果,下方對應著所謂貪污賬冊上的時間。兩條線平行卻絕不交匯,矛盾之處一目了然。
“娘子,這畫法好生奇怪,但...異常清晰。“紅櫻驚訝道。
韓雪微笑。這就是現代信息可視化的力量。她又在旁邊寫下幾行字:“天寶十年四月,臣兄于石堡城血戰七日,斬首吐蕃軍三千;同年五月,賬冊載兄于長安軍庫支取餉銀十萬兩。然石堡城距長安千里之遙...“
次日午時,韓雪按計劃前往紫宸殿。她特意換上一身素凈的淡青色宮裝,發間只簪一支木釵,不施粉黛,顯得格外憔悴。
“陛下,韓婕妤求見。“殿外太監通報。
玄宗正在批閱軍報,聞言皺眉:
“她來做什么?宣吧。“
韓雪入內,跪地行禮:“臣妾冒昧打擾,罪該萬死。只是...“
她聲音哽咽,取出那份絹布“臣妾不忍見陛下被奸人蒙蔽,特來呈上此物。“
玄宗接過絹布,初看不解,細看之下卻神色漸變。時間軸的對比太過明顯,任何謊言都無所遁形。
“這...真是你所作?“玄宗驚訝于這種前所未見的呈現方式。
韓雪叩首:“臣妾不忍見忠良蒙冤,更不忍陛下被欺瞞。兄長若真有罪,臣妾愿同受懲處;但若兄長冤枉,豈不讓邊關將士寒心?如今安祿山叛亂,朝廷正當用人之際啊!“
玄宗陷入沉思。就在此時,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大事不好!“一名侍衛慌張闖入
“御膳房試菜太監突然暴斃,疑似...疑似有人下毒!“
玄宗大驚:“什么?!“
韓雪心頭一震。下毒?這背后必有陰謀!現代人的思維讓她立刻想到:這是個機會!
“陛下,“她突然道,“臣妾略通醫理,或可查驗毒物。“
玄宗狐疑地看著她:“愛妃還懂這個?“
“家父曾任太原府尹,臣妾自幼耳濡目染。“
韓雪半真半假地回答。實際上,她的毒物知識來自現代化學課程。
獲得準許,韓雪隨太醫來到御膳房。試菜太監的尸體已經僵硬,嘴角殘留著黑色血跡。韓雪仔細觀察死者癥狀:瞳孔縮小、肌肉痙攣、皮膚發紺...
“可是砒霜中毒?“太醫問道。
韓雪搖頭:“砒霜中毒者會腹痛嘔吐,此人癥狀不符。“
她想起現代法醫學知識“更像是...烏頭類毒素。“
她命人取來銀針和雞蛋清——這是最簡單的蛋白質沉淀試驗。當銀針蘸取死者胃內容物再接觸蛋清時,果然出現了特殊的渾濁反應。
“確是烏頭堿中毒。“韓雪斷言
“此毒發作極快,下毒時間應在半個時辰內。“
這番專業判斷讓在場太醫都驚訝不已。韓雪趁機建議搜查最近半個時辰進出御膳房的人員,果然抓到了一個楊國忠府上的小廝。
消息傳回紫宸殿,玄宗震怒。雖然那小廝堅稱是個人行為,但明眼人都知道背后是誰。
“愛妃今日立了大功。“玄宗對韓雪的態度明顯緩和
“若非你慧眼如炬,朕險些...“
韓雪趁機再次叩首:“臣妾不敢居功,只求陛下明察兄長冤情。“
玄宗沉吟片刻,終于道:“傳朕口諭,韓緒一案移交御史臺重審,由李林甫...不,由顏真卿主審。“
韓雪心中狂喜。顏真卿以剛正不阿聞名,這是兄長的大好機會!她重重叩首:
“謝陛下隆恩!“然而,就在韓雪以為事情出現轉機時,一個更大的危機悄然降臨。
三日后,長安上空突然出現日食,白晝如夜。古人視此為極大兇兆,朝野震動。
“日食現,奸臣當道啊!“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楊國忠趁機進言:“陛下,此乃上天警示!韓緒通敵,惹怒天威,當速斬以謝天!“
形勢急轉直下。韓雪得知消息時,兄長已被判三日后處斬。
“主子,怎么辦?“青娥等人急得團團轉。
韓雪卻出奇地冷靜。作為穿越者,她清楚日食只是自然現象。現代天文學知識告訴她,這次日食將持續約兩刻鐘,之后會有“倍日“現象——太陽周圍出現亮環。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她腦中成形。
“紅櫻,去告訴梅妃,明日午時,請她務必邀陛下到御花園賞花。“
韓雪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小李子,速去聯系兄長在長安的舊部,讓他們準備...“
次日午時,當日食達到頂峰,整個長安陷入黑暗時,玄宗果然在梅妃陪同下出現在御花園。韓雪早已等候在一座小亭中,面前擺著一盆清水。
“陛下,“她恭敬行禮,“臣妾昨夜夢到先帝托夢,說今日天象異常,但不足為懼。午時三刻,將見'天開眼'之奇景。“
玄宗將信將疑:“哦?“
就在此時,韓雪事先安排好的“托“開始發揮作用。一名老太監突然驚呼:
“快看!太陽周圍有金環!“果然,隨著日食進入尾聲,太陽周圍出現了明亮的日冕,宛如天眼睜開。這在現代天文學中再普通不過的現象,卻讓古人驚嘆不已。
“天開眼!真是天開眼!“眾人紛紛跪拜。
韓雪趁機道:“陛下,此乃吉兆啊!天眼睜,辨忠奸。臣妾兄長若真有罪,愿受天罰;若兄長冤枉,望天垂憐!“
就在這時,宮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一隊風塵仆仆的騎兵疾馳而來,為首的正是韓緒的副將郭子儀!
“陛下!隴右急報!“
郭子儀跪地呈上一份奏折“末將查明,所謂韓都督貪污軍餉一事純屬誣陷!真賬冊在此,另有楊國忠心腹偽造文書的鐵證!“
玄宗閱畢奏折,臉色鐵青。證據確鑿,韓緒確實是被栽贓的。
“傳旨,“玄宗終于開口
“韓緒無罪釋放,官復原職。楊國忠...暫且禁足府中反省。“
消息傳來,韓雪喜極而泣。她成功了!憑借現代知識,她在這古代宮廷中為家族贏得了一線生機。
然而,當她看到銅鏡中自己疲憊的面容時,心中清楚:這場斗爭遠未結束。楊貴妃和高力士不會善罷甘休,安史之亂的陰影正在逼近。作為穿越者,她肩負的不僅是家族命運,或許還有...這個王朝的未來。
“娘子,韓都督派人送來了家書。“青娥捧著一封信進來。
韓雪急切地拆開,兄長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雪兒,兄已平安。聞你為兄奔走,甚慰。然宮中險惡,務必小心。記住,太原韓氏風骨,寧折不彎...“
信紙被淚水打濕。韓雪望向窗外,長安城的暮色中,一輪明月悄然升起。在這穿越千年的時空中,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不是旁觀者,而是這歷史洪流中的一滴水,一朵浪。
“準備一下,“她擦干眼淚,聲音堅定:
“明日兄長出獄,我要向皇上請旨,親自去接他。“
窗外,一片雪花悄然飄落,落在殿前的石階上,轉瞬即逝。就像這深宮中的女子,看似柔弱,卻能在最寒冷的季節,綻放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