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內的海風突然變得黏膩，像浸了水的棉絮裹住湛瑤的脖頸。
她望著門外那個攥著銹劍的身影，喉間發緊：“如果我進去，會失去什么？“
蕭炎的指節在劍柄上泛白。
怪物的嘶吼撞在金門門框上，震得他懷里半塊玉佩硌著心口——那是小師妹親手雕的并蒂蓮，刻痕里還留著她沾了朱砂的指紋。
他盯著湛瑤發間晃動的星圖墜子，那抹藍光像極了小師妹臨終前落在他掌心的眼淚：“第一重試煉，獻祭的是你最深刻的悔恨。“
悔恨。
這兩個字像根細針，精準扎進湛瑤記憶里最柔軟的地方。
穿越前那個暴雨夜突然浮現在眼前：她攥著手機蹲在醫院走廊，屏幕上是“手術失敗“的通知，而她因為沉迷游戲錯過了最后一通電話。
母親冰涼的手從她指縫滑落時，那句“瑤瑤，媽不怪你“的氣音，成了她十年間每個深夜都會被驚醒的噩夢。
風靈的尾巴輕輕掃過她手背。
這只銀毛小獸不知何時跳上她肩頭，溫熱的鼻息蹭著她耳垂——自她穿越后，這是第一個毫無保留信任她的活物。
三個月前在亂葬崗，她為了搶一株千年朱果，硬要和風靈分頭行動，結果被尸王纏住。
要不是風靈拼著被毒牙刺穿前爪撞開她，此刻她墳頭的草該有半人高了。
“我進去。“湛瑤突然攥緊風靈后頸的軟毛。
小獸低鳴一聲，將腦袋往她手心拱了拱。
金門閉合的剎那，世界天旋地轉。
再睜眼時，她站在亂葬崗的腐臭霧氣里。
遠處的尸王拖著半截腸子爬過來，青灰色指甲刮過地面的刺啦聲，和記憶里分毫不差。
風靈的嗚咽從左側傳來——那是她記憶里自己跑開的方向。
“是否獻祭此記憶以換取力量？“機械音在耳畔炸響，像游戲里的系統提示。
湛瑤望著十米外渾身是血的小獸，喉嚨發苦。
這是她最想抹去的畫面，卻也是她學會珍惜的起點。
“否。“她咬著舌尖說出這字，指尖已經摸向腰間的儲物袋。
幻影符的紙角在掌心硌出紅印——這是她用游戲積分兌換的道具，能投影出與本體記憶99%相似的虛擬場景。
當系統再次掃描她的魂魄時，它看到的應該是另一段記憶：她抱著受傷的風靈在雨里狂奔，最后用游戲里的治愈藥劑保住了它的命。
金門突然劇烈震顫。
湛瑤感覺有雙無形的手在撕扯她的識海，像是要把她的謊言捏碎。
她急中生智，將星圖玉簡按在眉心——那是傅瑾用本命精血為她祭煉的法器，此刻正發出暖金色的光，與幻影符的藍光糾纏著，竟在識海里織出張細密的網。
“叮——檢測到特殊能量波動。“系統音突然變了調，像卡帶的舊磁帶。
當金門再次開啟時，湛瑤踉蹌著栽進風靈懷里。
小獸用舌頭拼命舔她的臉，尾巴甩得像個小掃帚。
門外的蕭炎瞪圓了眼：“你...你怎么毫發無損？“
“因為獻祭不是唯一的出路。“湛瑤抹去臉上的口水，指尖輕輕叩了叩心口的星圖。
她想起礁石上那句“獻祭者，終將被獻祭“，喉間突然泛起腥甜——剛才那番對抗，到底還是傷了元氣。
蕭炎的手不自覺摸向懷里的玉佩。
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那個雪夜，小師妹跪在祭壇前沖他笑：“阿炎，你說這傳承要是能不用活人祭就好了。“那時他握著劍站在臺下，只當是小姑娘的癡話。
此刻望著湛瑤發亮的眼睛，他喉結動了動：“或許...你可以幫我找到另一種方法。“
話音未落，庭院外傳來轟然巨響。
怪物的嘶吼聲近得像在耳邊，連腳下的青石板都在震動。
湛瑤順著聲音望去，只見院角一座石臺上有幽藍光芒閃爍，像是某種陣法的中樞。
“風靈，去引開它們！“她解下風靈項圈上的鈴鐺拋向空中。
小獸嗷嗚一聲竄上屋檐，銀毛在月光下劃出一道殘影。
怪物們果然追著鈴鐺跑開，石臺上的光芒卻突然暗了幾分。
湛瑤踩著青石板縫狂奔，發梢被風扯得生疼。
她趕到石臺時，才發現那上面刻滿了細密的符文，中央嵌著顆鴿蛋大的夜明珠，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
“這是聚靈陣！“蕭炎跟著沖過來，銹劍往石臺上一搭，“需要靈氣續力！“
湛瑤立刻掏出游戲里的聚靈水晶——這是她用打怪掉落的材料合成的，能持續輸出純凈靈氣。
當水晶接觸到夜明珠的瞬間，整個庭院突然亮起淡藍色光幕。
怪物們撞在光幕上，發出刺耳的尖嘯，卻再難寸進。
“撐不了多久。“湛瑤看著水晶表面開始出現裂紋，“第二重試煉的門呢？“
蕭炎指向光幕另一頭。
不知何時，原本空無一物的院墻上浮現出第二扇門，朱紅門扉上雕著銜尾蛇，蛇眼處的紅寶石正隨著光幕的波動明滅。
“走。“湛瑤將風靈抱進懷里。
小獸舔了舔她受傷的指尖，溫熱的觸感讓她想起傅瑾替她包扎時的溫度——那個總說“瑤瑤別怕，我在“的人，此刻應該還在等她回去。
當兩人的腳尖即將觸到朱紅門檻時，光幕突然發出刺耳鳴叫。
湛瑤回頭望去，只見夜明珠已經碎成齏粉，聚靈水晶也裂成了八瓣。
怪物們的爪子穿透光幕，在青石板上抓出深深的痕跡。
“快！“蕭炎推著她跨進門內。
朱紅門扉在身后閉合的瞬間，湛瑤聽見門內傳來若有若無的流水聲。
風靈突然豎起耳朵，朝著門內某個方向低鳴。
她摸了摸懷里的星圖玉簡，發現那上面的星光比之前更亮了些，像有人在另一端輕輕回應。
第二重試煉的大門，終究還是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