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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尋找她

尋找她

前天下午,雷雨陣陣,我在家賞雨無事,便想打開公眾號看看,啟用了舊手機,更新了最新的軟件,總算登陸上去。

模糊的舊年頭像,枯燥的矯情文字,原以為雜草叢生的荒涼之地,卻有一條新鮮的留言赫然跳到眼前。

“您好,我是您的忠實粉絲,請務必來山西應縣,有一件關乎您生命的大事相告。”

時間顯示這條留言才發送不到一天。發送者的頭像是一張黑白的老照片,賬號名字是一個句號。

荒謬啊!我不可能有粉絲,也不可能在山西有和我生命有關的大事。

于是我回復他:“您好,您是哪位?”

不一會兒,消息聲響了。那位句號先生回復:“我是您的粉絲,我姓石,您看我頭像了沒?”

他的頭像是一張舊照片,我這才發現里面還有個模糊的人影。我把手機圖像放大,仍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此時,消息聲響,他發來一張照片,是他頭像原片,清晰了一些,我放大再放大,上面的人影漸漸似曾相識,是……我?

我沒拍過這樣的照片啊。但自認出這人影來,便確定是和我樣貌相同沒錯。看照片的成色以及人物的衣著,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了,照片上恰好是我十歲左右的模樣。

我回復消息:“石先生,這是誰的照片?是您什么人嗎?”

對方很快回復:“您沒發現是您自己?她不是我什么人,我是您的粉絲,這里不方便詳談,具體事情你到了應縣再聯系我。”

“應縣哪里?”

“7月20日,您去應縣周末賓館200號找我?!?/p>

自石先生發完地址便再未回復我消息。黑白照片被我下載到相冊。我調節了相片的光線后,越看越確定是我無疑,至少是一位和我長相相同的女子。難道我是雙胞胎?我發消息問我媽,她問我開什么玩笑,她肚子里生了幾個她會不知道?

思考片刻,我便開始收拾行李。

應縣在山西SZ市,那里有一座漂亮的佛宮寺釋迦塔,與意大利的比薩斜塔、巴黎埃菲爾鐵塔并稱“世界三大奇塔”。我很早就有計劃要去觀賞。地圖顯示周末賓館就在木塔附近。

20日中午,我順利抵達周末賓館,前臺的服務員給了我200號的門卡,她說是一位先生預先留給我的。

前臺指引我從她的后方樓梯上二樓,往右手邊直走就能找到200號。這家賓館總共兩層樓,二樓的走廊沒有窗,樓道里鋪著酒紅色的地毯,頭頂掛著發黃的吊燈,燈光照不遠,有些房間門開著,白色的太陽光從房間里的窗戶透進走廊,黑一片白一片黃一片。

我在昏暗的走廊里走到盡頭,才看到200號的門牌。敲了敲門,沒有人應。

于是我刷卡進門。

一陣夾雜草木花香的微風吹過來,風來自一扇開著的木框玻璃窗戶,白色的窗簾下有個茶幾,涼著一壺茶。

看來這位石先生來過,不過現在不在。

我一邊劃手機一邊等他,一小時后我進公眾號給石先生發了條消息:“我到了?!庇诌^了一小時,茶被我喝完了。昨晚失眠,如今眼皮打架,我終于趴在茶幾上睡著了。

再醒過來時,天色已經暗了。迷糊中我看到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走進房間,他的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走到我的跟前,叫我:“喂,小金,醒醒。”

我醒過來,原來是我傳說中的粉絲到了。

“您好,我是石磊,是您的書粉,關于您書籍的信息我都瀏覽過,看豆瓣上的惡意評論實在是荒唐,還跟人爭論過,不知道你看到沒?真是沒想到,你還是個小姑娘嘛。”石先生又窘迫又興奮。

“豆瓣上還有我的評論?”我詫異道,緊接著又連聲對他的維護表示感謝。

“我一早就過來等你,中午單位有事就走了,現在下班了趕過來,給你,你快看看。”他坐到茶幾邊,將手上的文件袋遞給我,一邊遞一邊說:“怕你不注意我的留言,就翻拍了一張和你長相相同的照片做頭像,其他人不仔細看估計是不會注意到的?!?/p>

文件袋封了口,封條上寫著“應縣公安部絕密資料”,已經被人撕開了。我抽出里面的文件,一疊舊照片出現在眼前?!斑@個資料我不敢在網絡上發,所以叫你過來看,這個封條是我們內部有調查撕開的,合法的?!?/p>

“您是說您是警察?”

他點了點頭。

當我打開文件袋,里面除了照片外,還有一個牛皮紙信封。石磊示意我拿出來看,我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信封。

信封的紙質有些發黃,封口處用蠟封著。

我輕輕拆開封印,里面是一部按鍵手機,我愣住了,因為我曾有一臺一摸一樣的手機,但是我的那臺電池蓋壞了,早已丟掉。手機的表面有著歲月的痕跡,按鍵已經磨損得有些模糊。我不禁心生懷念,想起這款手機曾陪伴我的許多美好的時光。

石磊的聲音打破了我的回憶:“我昨天充了電,你試試。”

我按了下開機鍵,上面顯示:請輸入密碼。我又看了看手機的電池蓋,不好意思地告訴他:“不好意思,這部手機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密碼?!?/p>

石磊似乎有些失望地點點頭,然后問道:“你認識她嗎?”他指著照片中的女子。

我仔細觀察著照片,女子的年紀與我相仿,衣著看起來比我成熟一些。我搖搖頭,回答道:“不,我不認識她。她是誰?為什么與我的生命有關?”

石磊的眼神有些復雜,他若有所思地說:“你確定她不是你走失的雙胞胎姐姐嗎?”

我搖搖頭,笑著解釋道:“不可能的,我問過家里人了,我家只有我一個孩子?!?/p>

石磊的目光在照片和我臉上來回穿梭,似乎在尋找某些線索。我也跟著他的目光看向照片,那個年輕的面孔,似曾相識又陌生。

我抬頭看著石磊,不由得問道:“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石磊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沉重:“她失蹤了,她的朋友報了案,這些都是她留下的線索。”

我沉默了,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我不知道為什么,但那個女子的照片引發了我內心深處的共鳴。或許,她與我之間有著某種不可思議的聯系。

石磊站起身,拍了拍口袋,對我說:“我出去抽根煙,你還沒吃飯吧,等下你整理一下,我請你去吃山西菜?!?/p>

他走出房間,留下我一個人思索著剛才的一切。我將手機小心地放回了牛皮紙信封里,手機,照片,失蹤的女子,一切似乎都編織成了一個撲朔迷離的謎團,而我,正站在謎團的中心,努力揭開其中的秘密。

繼續翻看著照片,我不禁心想,這樣一位與我相似的女子,我必須找到她。于是我再次開啟手機,按下六個數字:345612,這是我曾使用的密碼。

手機顯示,密碼輸入錯誤。

微風從窗戶縫隙陣陣襲來,我陷入回憶之中。

08年的春天,有史以來最大的沙塵暴忽而侵襲南京,整個城市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中午時分,天空被黑暗籠罩,沙塵彌漫,陽光變得黯然無光。

我匆匆趕往世貿商場,背著裝有獎學金的帆布包。舊手機又出故障,該換臺新的了。

在商場門口,一個戴著紅色小丑頭套的推銷人員遞給我一張傳單,上面印有商品圖片,其中一臺鑲嵌綠色寶石的音樂手機格外搶眼。綠寶石和橙色的邊框相得益彰,引人矚目,而且這款手機還主打超長音樂待機時間,正好符合我對手機的需求,我立刻被吸引。

然而,令我略感為難的是,這款手機的優惠價格需要一千八百元,而我手頭的錢不夠。站在商場門口,我陷入了猶豫之中。沙塵暴絲毫不退,天空越發昏暗,行人稀少。

正當我考慮是否向父母尋求資助時,有人在我背后拍了拍我。我回過頭,發現站在我身后的是商場門口的小丑。他摘下頭套,露出一位染著黃色頭發的瘦削少年面龐。

他熱情地問我:“這么大風沙,你站在這里干什么?進去躲躲吧。”商場的門內傳來幾聲呼喊:“快進來!”門內還站著兩位小丑,一位是染著綠頭發的瘦小伙子,另一位則是染紅頭發的胖子,他們一起在商場發放傳單。

紅頭發小丑向我遞過一張傳單,嬉笑著說:“哎,看你面熟,應該是附近信息大學的高材生吧?”

我點了點頭,問道:“你們也是學生嗎?”

“我們?哪有那么好的命,只能在這里打零工?!奔t頭發一邊說,一邊搔了搔頭。綠頭發不屑地笑著揭穿他:“別聽他胡扯,他小學畢業都成問題?!?/p>

紅頭發被戳穿后,豎起了中指表示反擊。

三位小丑相互戲謔著,引發了一陣笑聲。黃頭發小丑接著問我:“你站在這里干什么?”我拿出傳單,告訴他:“我看上了你們促銷的這款手機,但還在猶豫要不要買?!?/p>

紅頭發小丑接過傳單,看了一眼上面的圖片,笑道:“哎呀,不僅是高材生,還是土豪?。 ?/p>

我連忙搖頭解釋:“誤會了,我錢不夠,正考慮該怎么辦呢?!?/p>

這時,綠頭發小丑跳了出來,提議道:“既然你也缺錢,不如跟我們去寶地賺點零花錢吧。”他露出一副狡黠的笑容。

我們在商場的休息椅上坐了一會兒,一直等到傍晚時分,風沙才逐漸平息。在這段時間里,我得知紅頭發小丑來自安徽,被叫做胖子;綠頭發小丑來自湖北,外號是竹竹;而黃頭發小丑則是本地人,被稱為小生。

終于,當風沙稍歇,我們四個一起踏上了前往“寶地”的旅程。

電瓶車駛入了一個村莊,昏暗的燈光從稀稀疏疏的平房中透出,遠處的狗吠聲回蕩在村莊的寂靜之中。

小生轉身對我說:“快到了?!彪娖寇囇刂鄣哪喟吐沸旭?,最終停在了一座破舊房子前。車燈熄滅,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破房子里傳出“噠噠噠”的麻將聲。竹竹掏出手電筒,敲了敲房門。“吱呀”一聲,門緩緩打開。我們走進了這個房間,因為黑色的窗簾緊閉,一絲光線也無法透出去,顯得極其隱蔽。

這是一個地下賭場,房間內彌漫著濃厚的煙霧,人們圍坐在幾臺麻將機旁,專心致志地進行著游戲。我們穿過人群,來到了一個小小的房間,里面還有兩個空著的座位。

竹竹問:“誰先來?”

農村老伯指了指坐在座位上的光頭男子,說:“讓他先。”

光頭男子拿起桌子上的骰子,搖了搖,然后扔向桌面。骰子在桌面上滾動了幾圈,最終停在了兩點。光頭男子不禁嘆了口氣,似乎心情有些沮喪,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接著是農村老伯,他將骰子扔出,結果是四點。光頭男子見狀,起身離開了座位,桌上留下一塊錢。

竹竹將骰子遞給我,說:“我們比大小,你先來吧?!?/p>

我接過骰子,投出了六點,胖子差點忍不住笑出聲。竹竹隨后投出了兩點,取出一塊錢,將光頭男子留下的錢一起塞給了我,農村老伯也遞給了我一張皺巴巴的一元紙幣。

接下來的一局,我再次取得了勝利,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唯獨農村老伯一直與我對弈,但最終輸了幾十塊錢給我。深夜時分,農村老伯終于起身離開,他的眼睛已經通紅,我想把他的錢還給他。胖子見狀要阻止,對我喝道:“你不買手機了嗎?不是缺錢嗎?”

農村老伯接過我遞過去的錢,誠懇地問我:“你要買手機?”

我點了點頭。

農村老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袋子,說:“我有一臺舊手機,兒子買的用不上,便宜賣給你吧。”

說完,他打開袋子,里面竟然就是那臺綠寶石手機!胖子接過手機,仔細檢查后,證實這正是我所看中的那款手機,且幾乎全新。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您打算賣多少錢?”

老伯伸出八根手指,說:“八百塊?!?/p>

比商場便宜了一千。

老伯又說:“你要不要,不要我賣給別人了。”他摘下頭上的草帽,抖抖泥巴又戴上,作勢要離開。

我攔下他,說:“我要的。”

“行,你要那些盒子不,去我家拿。”說著,老伯要帶我們去他家。

這老伯住在半山腰。道路彎彎繞繞,逐漸上坡。賭場附近零星有些燈光,漸漸的一點光亮也沒有了。

直到進入深山,老伯才開始減速。車子最終停在一個黃泥屋前。

車燈熄掉的剎那,月光忽然明亮如日,“唰”地一下,像切換到另一個世界。

一條清晰的星河橫綴在深藍夜空。山巔零散的幾顆星,像大地的風箏,游蕩飄零。

一陣飯菜香味撲鼻而來。

那老伯不知何時已經在堂屋端上飯碗了。

“我媽在給你找盒子,你們進來坐會兒。”老伯一邊說話一邊往嘴里塞青椒炒肉。堂屋里一臺收音機低沉地播著話劇,音質嘈雜,不知所云。地上到處都是酒瓶,我們擺手沒有進去。

拿了盒子,給了錢,我們四人便準備騎車返回南京。這一趟雖沒贏錢,但買手機竟節余幾百,足夠請這幾位熱心的新朋友們吃頓飯了。

車燈開了,月光退場,可山邊仍然明亮。我坐在后座,眼看著一道綠色的光閃進大山。

“你們快看,那是什么!”我指向那片綠光,叫他們看。

他們早就留意到了,因為綠光越來越多,幾乎占據半邊夜空。這奇異的美景幾乎讓人失去呼吸。

“臥槽,這是什么!”胖子驚呼。

此時剛買的手機響了,有個未知號碼發來一條彩信。

彩信里的圖片恰好就是今天的綠光照片。

我剛換了手機卡,想來是老伯的好友發來的,延遲了一會兒。

小生說:

“大概是山里的空氣折射吧?!?/p>

至于后來發生的事情,我印象已不深。只依稀記得回到市區,我便回了學校,和他們也再沒了聯系。到現在十多年過去后,我連他們仨的長相都已模糊。

“咚咚咚,是我,出發嗎?”石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一絲急促。我迅速整理好手中的資料,推開門,正要將文件遞給他。石磊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平靜,伸手接了過去。

他忽然揚起嘴角,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語氣里帶著試探:“真的不是你哈?”

我搖搖頭,語氣堅定:“不是。”

石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失望的神色。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資料,沉默片刻。

我心里一動,既然已經來到這里,不如索性幫他查個水落石出。更何況,那位失蹤女子的謎團像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我的好奇心。于是,我開口道:“既然是失蹤案,不如讓我去見見那位報警人,說不定能弄清楚真相。”

石磊點了點頭,示意我上車。他的老式桑塔納警車在山西狹窄的巷弄里穿行,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車子七拐八拐,最終停在一家破舊的修理店前。店門口掛著一塊斑駁的木牌,白漆刷的字早已模糊不清。玻璃柜子里擺滿了零碎的零件,一位老大爺背對著門坐著,手里正擺弄著一臺舊手機,動作緩慢而專注。

在來的路上,石磊簡單介紹了這位報警人的情況。他叫李一,十多年前在老家惹了事,隨父母逃到這里。沒過多久,他們一家人乘坐的公交車出了車禍,父母雙雙離世,李一也失去了一條腿。從此,他孤身一人,沒有結婚,也沒有兒女。石磊嘆了口氣,說:“要不是他腿腳不便,我也不會麻煩你跑這一趟。”

“李老板,忙呢?!笔诤傲艘宦?。

李一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我身上的瞬間,他的肩膀猛地顫抖了一下,手中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他哆嗦著站起來,渾濁的雙眼瞬間涌出淚水,嘴唇微微顫動,仿佛想說些什么,卻又哽在喉嚨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李一喃喃自語,聲音沙啞而顫抖。

石磊打斷了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無奈:“你知道什么啊,她不是你要找的人?!?/p>

李一擦了擦眼睛,仔細打量著我,目光中夾雜著失望與困惑。我禮貌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您好,李老板,真是抱歉,你們可能找錯人了。您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如果可以,我可以幫您在網絡上發尋人啟事?!?/p>

李一依舊不可置信地盯著我,雙手在桌面上無意識地摸索著,顯得十分不安。他張了張嘴,終于吐出一個名字:“她叫小雨?!?/p>

“李老板,我叫小金。”我頓了頓,語氣溫和卻充滿好奇,“您能給我們講講這位朋友的事情嗎?為什么您一定要找到她呢?”

李一招呼我們進了他的店鋪。修理店門面后面是一間狹窄的小屋,屋內僅容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四個凳子。我和石磊走進這逼仄的空間,依次坐了下來??諝庵袕浡还申惻f的氣息,仿佛時間在這里停滯了許久。

李一時不時用余光打量我,眼神中夾雜著復雜的情緒。我假裝不在意,但每次目光與他相遇時,他都會迅速移開視線,仿佛在掩飾什么。為了打破尷尬,他隨口問了一句:“啊要喝水嗎?”

我擺擺手,石磊也搖了搖頭。石磊將那疊資料放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李一緩緩拿起那只綠寶石手機,手指在磨損的按鍵上輕輕摩挲,仿佛在觸摸一段塵封的記憶。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過去的故事。

十多年前,李一是個不學無術的高中生,成績差得讓他與大學無緣。曾經的同學們漸漸疏遠了他,只有小雨始終對他友善。然而,某一天,小雨突然消失了。后來,李一家中遭遇變故,搬到了山西。他靠修手機和回收舊手機為生,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這部綠寶石手機——里面存著小雨的照片。正是石磊遞給我的那一部。

拿到手機后,李一回到老家打聽小雨的下落,但以前的同學和鄰居都對她一無所知。無奈之下,他找到了石磊,希望能借助警方的力量找到她。警方未予立案,可誰知被石磊無意看到了照片,覺得異常眼熟。他翻看了我的微博,這才有了后來的聯系。

聽完李一的故事,我心中仍有諸多疑惑。他的敘述聽起來平淡無奇,但他見到我時的反應卻過于激烈。我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呢?”

“啊……”李一支支吾吾,眼神閃爍不定,最后低聲說道,“我還欠她錢呢?!?/p>

“很大一筆錢?”我追問道,目光緊緊盯著李一,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李一依舊支支吾吾,低著頭。他的聲音有些含糊:“是很大……啊……也不是……我是說現在不大,但當時是很大一筆?!?/p>

石磊顯然有些不耐煩,皺了皺眉,語氣里帶著一絲催促:“你就直說多少錢嘛。”

李一抬起頭,眼神閃爍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低聲吐出兩個字:“二十塊?!?/p>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我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挑了挑眉。二十塊?這個數字與李一剛才的激動反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十幾年前,二十塊不過是一頓飯錢,甚至在我上大學時,連一杯像樣的奶茶都買不到。更何況,李一的老家在安徽,物價與南京相差無幾,二十塊對他來說,真的值得如此執著嗎?

就在這時,修理店外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伴隨著孩童的嬉笑聲。我透過半開的門縫望去,看見幾個小孩正騎著自行車從店門口飛馳而過,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陽光灑在街道上,將石板映得發亮,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槐花香。遠處,幾棵老槐樹的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

李一的修理店雖然破舊,但生意似乎還不錯。就在我們談話的這段時間里,不時有街坊鄰居推門進來,有的放下需要修理的物件,有的急匆匆地詢問商品。李一總是迅速起身,或是接過客人遞來的東西,或是匆匆走出店門,從隔壁的貨架上取來他們需要的物品。短短一會兒,他的抽屜里已經多了四五十塊的貨款。

我瞥了一眼那抽屜,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一個能輕松賺到四五十塊的人,為什么會為十幾年前的二十塊如此耿耿于懷?更何況,李一對小雨的執著顯然不僅僅是因為錢。他的眼神、他的顫抖、他的支支吾吾,都在暗示著更深層的情感。

“二十塊?”我重復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絲試探,“就為了這二十塊,你找了小雨這么多年?”

李一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手機上。他的手指在按鍵上輕輕按了幾下,屏幕亮起,顯示出一張模糊的照片——那是小雨,笑容燦爛。

“那時候的二十塊,對我來說,很重要?!崩钜唤K于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苦澀,“小雨她……她幫了我很多。那二十塊,是我欠她的。”

他的語氣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像是愧疚,又像是懷念。

疑惑暫留心底,我亦不能無緣故懷疑他人。而石磊面對我的表情更是抱歉得很,或許他是我粉絲的原因,抓到一個緣由想見到我本人,故而輕率地接下了這個失蹤案子。他似乎沒有捕捉到李一的異常,一臉被浪費感情的模樣,眉頭微皺,顯得有些無奈。

“為了這點錢不必要啦,”石磊對李一說道,語氣里帶著一絲勸慰,“雖然小金不是小雨,但我相信你要找的小雨一定在某個地方好好生活著,且并不在意你這二十塊錢。”他說完,便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似乎準備離開。

李一卻突然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急切,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要說什么,卻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的手指緊緊攥住那只綠寶石手機,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屋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只有墻上的老式掛鐘“滴答滴答”地走著,聲音在狹窄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我注意到李一的表情變化,心中隱隱覺得事情并不像他說的那么簡單。

石磊已經走到門口,手搭在門把上,回頭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一起離開。我站起身,目光卻停留在李一身上。他的肩膀微微佝僂,像是被什么沉重的負擔壓得喘不過氣來?;椟S的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投射在斑駁的墻面上,顯得孤獨而落寞。

“李老板,”我輕聲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試探,“如果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可以告訴我。”

李一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沒事了,你們走吧?!?/p>

石磊推開門,外面的陽光瞬間灑了進來,與屋內的昏暗形成鮮明對比。我跟著他走出修理店,回頭看了一眼,李一依舊坐在那張破舊的凳子上,低著頭,手里緊緊握著那只綠寶石手機,仿佛那是他與過去唯一的聯系。

車子剛剛發動,引擎的低鳴聲在狹窄的街道上回蕩。我遠遠看到李老板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單薄,步伐雖然緩慢,卻透著一股執著的堅定。我連忙拍了拍石磊的手臂,示意他先別走,隨即搖下車窗。

李一走到車旁,微微喘著氣,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將那只綠寶石手機從車窗塞了進來,手指微微顫抖,指甲白里泛青,毫無血色,像是長時間用力握緊什么東西留下的痕跡。他的手臂卡在車窗間,動作堅決,不容我推辭。

“我可以把它送給你嗎?”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懇求,眼神里卻有一種說不清的復雜情緒,仿佛這不僅僅是一部手機,而是他多年未解的心結。

我只得先接了下來,手機沉甸甸的,仿佛承載著某種重量。我抬頭看著李一,輕聲說道:“我再幫你找找她?!?/p>

李一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卻又很快收斂。他慢慢將手從車窗間抽了回去,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回修理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修理店的門后,仿佛融入了那片陳舊的光影中。

我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手機,屏幕上的劃痕和磨損仿佛在訴說著它的故事。石磊在一旁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這老頭,還真是執著。”

車子重新啟動,駛離了修理店。我靠在座椅上,舉起那只綠寶石手機,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熟悉感。它的重量、觸感,甚至按鍵的磨損程度,都與我曾經擁有的那部手機如出一轍。我忍不住按了幾下按鍵,屏幕亮起,橙黃色的燈光在昏暗的車內顯得格外溫暖。相冊里僅有幾張小雨的照片,每一張都帶著歲月的痕跡,仿佛是從某個遙遠的時空穿越而來。

我略帶戲謔地瞥了石磊一眼,晃了晃手中的手機,說道:“你們知道開機密碼的啊?!?/p>

石磊嘻嘻笑了兩聲,語氣里帶著一絲得意和調侃:“哎呀,職業病嘛。”他的笑容里透著一股輕松,仿佛剛才在修理店里的凝重氣氛已經被拋在了腦后。他一邊開車,一邊用余光掃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再說了,這種老式手機的密碼,對我們來說也就是幾分鐘的事。”

車子駛過一片林蔭道,樹影斑駁地灑在車窗上,光影交錯間,我的思緒也隨之飄遠。那只手機靜靜地躺在我手心里,我回想著十年前的自己。

我為何要丟掉我自己的那只手機呢?

那年我剛畢業,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的迷茫和抗拒。我不想立刻步入社會,仿佛那樣就會失去某種自由。于是,我下定決心考研,試圖用這種方式延長自己的學生時代。離開南京后,我回到了老家,但沒過多久,我又決定離開,仿佛只有不斷地逃離,才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方向。最終,我隨意選擇了報考武漢大學的研究生,似乎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目標。

在武漢大學附近,我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一個人在那里自學。那段時間,生活簡單得近乎單調,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做題,唯一的陪伴就是那部用了多年的手機。它是我大學生活的見證者,記錄了我無數個深夜的通話、無數條短信和無數張隨手拍下的照片。然而,就在那段孤獨的日子里,它突然壞掉了。

我記得自己曾拿著它去修理店,老板拆開看了看,搖了搖頭說修不好了。沒過多久,我換了新的手機,而那部舊手機,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它到底是怎么不見的?我怎么也想不起來?;蛟S是被我隨手丟在了某個角落,或許是在搬家的過程中遺失了,又或許是被我下意識地拋棄了,就像我試圖拋棄過去那段迷茫的自己。

現在,看著手中這只幾乎一模一樣的綠寶石手機,我忽然感到一陣恍惚。它像是從過去穿越而來的一個信號,提醒著我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和未解的謎團。

石磊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我搖了搖頭,將手機輕輕握在手中,低聲說道:“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事情,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窗外的風景飛速后退,仿佛時間也在悄然流逝。而我,卻仿佛被那只手機拉回了過去,回到了那個迷茫而又孤獨的夏天。

自從去武漢考研,我便開始討厭這座城市。有一回,我去武漢大學借用圖書館,然而,學校的保安卻像一堵冰冷的墻,擋在了我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隨后厲聲說道:“外來人員不得入內!”他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像一把刀子劃破了我的自尊。我愣在原地,手足無措,心里涌起一陣委屈和羞辱。我明明看到人來人往,無人查驗,為什么偏偏攔住了我?是因為我慌張無知的眼神,還是因為我那身簡陋的衣著?

他說得沒錯,我是一個外來人員。我沒有研究生文憑,卻不愿進入社會,仿佛躲在學校的圍墻里就能逃避現實的殘酷??蔁o論在學校里還是學校外,我都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存在,像一只迷失方向的鳥,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棲息地。

當年的我沒有被他罵醒,只覺得委屈和羞辱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的理智。從那以后,我再也沒去過武漢大學的圖書館,仿佛那里成了我心中的禁地。我只期盼著考試結束,可以盡快離開這座城市,逃離那些讓我喘不過氣的目光。

我的期盼最終如愿以償——我沒有考上這所學校,灰溜溜地離開了武漢。那座城市留給我的,只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和一只不知去向的舊手機。而現在,看著手中這只綠寶石手機,我忽然覺得,或許有些事情,從未真正離開過。

離開山西,我坐上了前往武漢的火車。車窗外的風景從黃土高原的蒼涼逐漸變成了江南水鄉似的朦朧,但我心中卻沒有一絲期待。火車緩緩駛入武漢站,站臺外的景象讓我不禁皺了皺眉——塵土飛揚,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尾氣和濕氣的味道,路面上濕漉漉的,像是剛下過一場雨,卻又夾雜著泥濘和污垢。

我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迎面而來的是一陣夾雜著灰塵的風,吹得我瞇起了眼睛。車輛駛過,輪胎碾過濕漉漉的路面,濺起一片泥水。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心里暗自感嘆:不愧是我討厭的地方,連空氣都讓人覺得壓抑。

十多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時的武漢正在修建地鐵,整個城市仿佛被掀開了一層皮,路面被挖得坑坑洼洼,到處都是泥坑和施工圍擋。我走路去修手機,鞋底沾滿了泥漿,褲腳也被濺得斑斑點點。那時的我,滿心都是對這座城市的厭惡和抗拒,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泥濘中,無法掙脫。

如今,武漢的地鐵早已建成,城市的面貌也煥然一新,但那種壓抑的感覺卻依然揮之不去。我站在街頭,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心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這座城市,曾經讓我感到無比厭惡,如今卻因為一只舊手機,再次將我拉回了這里。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中的波動。手中的綠寶石手機沉甸甸的,仿佛在提醒我,這次回來并不是為了重溫過去的痛苦,而是為了揭開一個未解的謎團。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修理店的地址。

金沁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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