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某島國令海賊都流連忘返的特色就是清酒,酒癮作怪的馬爾科當然也不例外,他認為人生的樂趣就在此。疲憊的身心歷經刺激的冒險抑或廝殺后急需它的調劑,否則漂泊的生活盡顯單調。
以武士自稱的孤傲島民,同樣也喜歡用它來飲鴆止渴,倒跟海賊的格調崩裂出異曲同工的巧妙。
幾杯甘冽的美酒咽肚,再加近日積累的勞苦奔波,肢體剛接觸到草席就瓦解成癱軟的海綿,轉眼間便深陷沉酣。晚風循漸灌入寢室,將薄弱的紙拉門吹得咯吱作響,睡夢中的男人察覺到一股陰森的殺氣而驚醒,畢竟曾依靠敏銳的感覺多次在劍拔弩張的戰場中絕處逢生。說實話,修煉見聞色霸氣抵達巔峰的境界后,已經許久沒有領教過此種生命被脅迫的感覺。哪怕是當初給兩位海軍大將的軍艦圍剿時,也輕松至游刃有余。
高手,絕對的高手,險象環生的形容詞是心中唯一的顧忌。
馬爾科蹙緊眉峰,脖頸的肌膚沁出幾層細密的汗珠,漆黑如海洋淹沒了簡陋逼仄的房間。遺憾造物主并沒有賦贈人類夜視的本領,能信賴的僅有實戰經驗養成的直覺——對危險的直覺。
然而,整襲空間除了漆黑就是寂靜,恐怕靜得都能聽到針落地的微音。他心如明鏡,角落潛伏著一個人,至少是獨行者,可訪客恰如其分像只幽靈,故意隱逸了自己所有的痕跡。他看不到,聽不到,更逮捕不到。
百思不得其解,對方會是誰,為何要刺殺他?匪夷所思的是,連情報機構都倍感棘手的海賊團,竟給無名小卒將他們的行蹤查得如此清楚?
他在明,敵在暗;明刀易躲,暗箭難防。尚且沒有確切的把握先發制人,他重新調整心態窩在被褥里,繼續囈語裝作熟睡的模樣。決意誘敵的同時也張羅霸氣的包圍網,視野觀察異物的本能終敦促他驀地瞪圓眼睛;相隔一道寬闊的門距,突兀的黑色人影映射其中。
在馬爾科定位到他的瞬間,暗流匆忙浮蕩動如脫兔,黑影卻猛然抽刀。往前方的虛空迅速揮出一條筆直的斜線,紙拉門霎時被切斷成兩塊砸落置地面。邁過輕盈的腳步踩踏廢墟,借助身后稀疏的月光探尋杳無人煙的室內,枕席還隱約散發著目標的熱氣。來者以單拳握刀柄,猶若雕塑佇立在房屋旁側,仿佛摻雜血色的眼珠警惕梭巡著周圍。
男性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健碩的麒麟臂像章魚的吸盤,盤踞在天花板的死角,咬緊嘴唇壓制住身軀失衡的顫抖,神乎其技打量著不善的來客。一絲冷汗順沿鬢角流淌到絡腮泫然欲滴,汗液擲地時,仇敵攜帶手心的利刃朝他直刺而來,搖墜的房梁頃刻間碎成浮沉渣滓。他步履如燕蹲在敵方攻擊范圍外的位置,小心謹慎地站起身。
刺客不急不緩轉過臉,即刻抽出別在腰間的另一把匕首,馬爾科想借此端詳他的樣貌。奈何敵人身裹遮顏的夜行衣,好像是此行的慣犯,沒辦法輕易辨別男女老少。他站穩因醉意而虛軟的腳跟,嘗試般謹慎問道:“難道是CP0的死士?”
“嗖”,答復他的是一記破空的聲響,為安全考慮他騰空躍起,殘破的地板倒插著三根毒針,暗器?
在馬爾科疑惑的須臾,屏氣斂息的塔莎急速朝后撤步,投機取巧將身影藏匿在無邊的黑暗中。煞風景的烏云恰逢此時遮住夜空的彎月,適應暗度的瞳孔看到有陰影沉默寡言朝他襲來,饒是他的好脾氣也該開始惱羞成怒了。驟聞“當啷”一聲,直接啟動武裝色霸氣硬碰硬,青刃和他鋼鐵煉的皮膚激烈碰撞擦出璀璨的火光。見偷襲沒有如期成功,輕敵的她后悔沒用自己引以為豪的武裝色一決雌雄。
“我承認你挺強的,但想要殺我,就憑你的功夫還差得遠,放棄吧喂?”
挑釁的言辭仿佛激戰的號角,刺客掌握著利器游移而來,步伐快如疾風、如閃電,像是懸浮在半空的錯覺。馬爾科正驚異對方不輸比斯塔的連環刀法,持續后退躲避凌亂花哨的進攻,被逼迫至窗檐時,不耐煩掄起旁邊半身高的銅花瓶阻擋,兩者相撞迸發出刺耳的脆響。震得持青刃的塔莎近乎猶疑停頓,卻仍然屈膝欲登腿蓄力恣睢他的心窩,無言的氣魄莫名牽連他的脊椎跟著戰栗起來。
好,很好,非常好,膽敢不厭其煩挑戰他的極限。呼吸的節奏如同雨打殘荷,體內的每滴血都在沸騰叫囂。竟然乍現能讓他拿出鼎盛狀態對弈的暗敵,而且偏針對他,其他船員倒毫不知情。如果他沒猜錯,有位大人物盯上了他的腦袋,并且想花高價買它。
眼瞧泛青的鋒刃接近胸膛,馬爾科陡然扭身避過煞氣磅礴的狠攻,實在討厭敵方伺機而動就瞄準死穴的毒辣招式。搞得他極其被動,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
所謂最好的防守就是攻擊,就在塔莎盤算彎曲肢臂抽身的縫隙間,他迅雷不及掩耳扣住塔莎的腕骨反扭背后,細膩的觸感令他頓時微鉦。刺客世家豈能浪得虛名,冗長的殘酷訓練早就應該預判好緊接的逃脫辦法。她趁機伸出另外閑置的手牽制他的動作,重心倏忽往后傾仰,抬腳踹向獵物的腦殼。
“哼,反應還挺快的嘛?”馬爾科謬贊敵人的頑強,卻不敢硬接他的側踹,因為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意,深諳腳底裝有暗器。果然,剛避開就有支飛鏢擦著鼻尖掠過,要是再慢點,他挺拔的鼻梁就要和自己的臉蛋說拜拜。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用同等的側踹回敬塔莎的小腹,卻被靈巧地躲掉。須臾他急速變招,轉而往前跨步出拳轟向對方,她知道馬爾科武裝色鐵拳的厲害,不適宜接招,只好狼狽朝旁瞬避。可惜,較真的他不可能給她重振旗鼓的機會,富含力道的指節抓鬮般摳住她的衣領往地面甩去,扼制后腦勺砸到橫躺的花瓶上。白色釉瓷碎片夾帶血珠到處亂濺,一陣猩紅飛雪灑滿在地。
傷者被殺意沖昏的腦海暫處混沌的空洞中,視若珍寶的祖傳青刃已脫落,形勢逆轉再遭遇如此重創。視線顛簸而頻爍,就像劣質的燈。懷間的武器還剩槍械,可用膝蓋想也知道,普通的飛彈對武裝色強悍的人絲毫不起效果。總是適應行刺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材,使驕傲的實力退化至此,能夠死在強者的手里,或許也是種解脫。
扯住她的衣領將其輕而易舉提起,茍延殘喘的身骨分外柔軟地往后仰。半闔著黯然的雙眼,血絲像蛆蟻從她的發根、腦門、唇齒蜿蜒觸角,若不是戴著面紗絕對能嚇死觀眾。馬爾科展露的嘲諷目光在血霧里晦暗異常,“我很佩服你的勇氣,米粒之珠也敢與星月爭輝,但你肯定沒有掂量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吧?居然輕得幾根手指就能拎起來,說,是誰派你來的?”
稠血粘黏的睫羽忽然展翅,她杏目圓睜,布滿傷痕的臂膀擊落他鉗制衣領的桎梏,向側翻轉兩步拉開距離站定。失血過多的嬌軀如薄紙般晃動,吸飽血液的衣服愈加滯重。在她適應的空檔,馬爾科故作輕松地調侃道:“呵呵,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既然你執意要送死,我就慈悲為懷親自送你一程吧……”
“卑微的生物,你可知世界萬物,萬變不離其宗;當力量達到極致時,任何技巧形同虛設的道理?”長劍在刀鞘內側摩擦的聲音恐怖銳利,為彼此繃緊神經。他拔出退居二線的武器,刀光劍影倏然自眼前閃過;宛如黑白無常的勾魂索,只要稍微拉扯,塔莎的魂魄就會墮落地獄。她已然是強弩之末,還能若無其事站定,完全是心中戾氣過盛。出道至今何曾遇到這般強勁的目標,莫說對抗,就連抵抗也成問題。
血脈洶涌,心氣高升;只有站著死,沒有跪著生。
咬緊齒根鼓足所剩無幾的蠻力,掏出槍彈指瞄準對面狂妄的男人。馬爾科嗤笑塔莎的自不量力,劈出肉眼難以捕捉的圓弧將槍口斬成兩半。乘勝追擊至對方的身側,報復般刺向她漏洞百出的左胸,想就此終結刺客的性命然后美滋滋地補覺。豈料摳動扳機前,逐漸朦朧的意識導致她趔趄摔倒,縱然暴走的刀鋒未傷及心臟,凌冽的劍氣照樣在她胸前劃開了猙獰的血痕。
他踱步靠近昏厥的敵軍,腹誹是絕情抹殺還是放任自由,卻意外發現肩膀與肚臍間遺漏的春光。直至看清鎖骨下方兩只雪白的凸起物時,被撩撥起的怒意盡數退卻,隨即像紳士蹲身環住女人血肉模糊的嬌軀。
“行,算我輸,真是敗給你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