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昭聞言,瞬間臉色如那春日桃花,嫣紅一片,她佯裝怒意的開口道:“你若往后再問,本公主便不再理你了?!?/p>
“好、好、好,我不說了。”
江如昭的威脅顯然是對沈歸雁來說不痛不癢,她滿臉笑意的看著紅透了臉的江如昭,順著她的意思說道。
“他來不來與我何干,本公主僅是欣賞他的才學而已?!苯缯崖杂行┳煊?。
她自十歲那年起,母后便開始讓她自行舉辦宴席,她想請誰、不想誰來都是她的自由。
江如昭每年都給他下了柬帖,可自從今年桃花宴后,此后的宴席他便不再來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沒問過,甚至不知該如何問。
“李侍郎這次也沒來呢?!?/p>
“對啊,也不知怎的,突然從桃花宴后便不再來了。”
“……”
有人小聲議論,聲音傳進江如昭耳朵里,她抿了抿嘴,看著屋內言談不止,清了清嗓后便開口說道:“諸位,今日宴席,本公主讓教樂司準備了一首曲子,曲調出自本公主之手,想請大家共賞,而后即興作詩一首,如何?”
江如昭雖在楚靈蘭面前有些活潑,可在外她卻是有著“才情絕艷”之稱。
“能聞得長公主殿下之曲,實乃之幸?!庇腥碎_口附和,顯然是不懼江如昭這一手。
江如昭朝扶楹看去,后者則拍了拍掌,木門被人從外打開,三名身著綠裙宮裝的女子便緩步走了進來。
她們站在中央行了個宮禮,而后手執竹笛的女子站在一側,古琴被放下,抱著琵琶的女子也坐了下來。
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江如昭見她們已經準備好,朝著她們三人輕點了點頭。
宛轉悠揚的古琴和著清脆的笛聲,抑揚頓挫間穿插著如夢如幻的琵琶,聲聲調調似泉水叮咚、又如玉盤落珠。
眾人沉醉之色躍入臉上,屋外風聲穿過紅梅,卻似被這琴音配上的旋律,變成了那涓涓的河流。
一曲畢,待三名婢女行完禮,仍有人尚未回過神。
有人最先反應過來,一下又一下的鼓起了掌。
“不愧是長公主啊,當真乃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哎,世淮兄,怎可引用名句?”
三言兩語間皆拉回了失神的眾人,言笑之中才反應過來剛剛江如昭的話。
聞曲作詩。
屋內十余人中不乏有文官子弟,可也有武將之子,這要求顯然難倒了不少人。
“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
沈歸雁一字一句的念著,待她說完,叫好聲和鼓掌聲不絕于耳。
此時此刻,這些達官子弟顯然已經沒有初時的地位之分,皆放松了下來。
江如昭朝沈歸雁看去,后者則報以了然一笑,她的詩里,當真是透著絲絲不甘。
“我僅作了兩句,望殿下勿嫌?!?/p>
廷尉使向山之子季向晚緩緩站起身來,朝著江如昭行了行禮。
“請?!苯缯殉炝松焓帧?/p>
“客心洗流水、余響入霜鐘,不覺璧山暮、秋云暗幾重?!?/p>
季向晚念完后便落了坐,屋內有人小聲的復讀著他作的詩:“好,季公子這兩句,當真是訴曲訴景,妙不可言吶?!?/p>
掌聲中,有人毫不吝嗇的夸贊著,聽的季向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看來,那曲生樓也并不是不能學到東西嘛。
兩人之后,屋內的其他人便陷入了沉默,江如昭見狀并未繼續追問,她讓三名樂婢退了下去,而后又讓扶楹準備傳菜。
江如昭準備的宴席中還有一巧妙之處,她會讓參宴之人準備一道菜名及制作方法,讓膳御司烹制。
初夏的宴席上,便有參知政許令嫡子許云川準備的一道三杯雞,那味道讓人久久不能忘懷。
此后,他“美食收集者”的名號便打了出去。
“許兄,今日準備了什么菜肴?。俊?/p>
“嚴兄莫急,你且靜等著,必不讓你失望。”
許云川神秘一笑,他的稱號將由他自己守衛。
宮人將眾人小桌上的茶杯撤去,又放好了碗碟,江如昭見準備的差不多了,便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便開始今日的第一道菜,由工部尚書府齊世子準備的……”
“不知長公主殿下,可否再加一道菜呢?”
江如昭的話還未說完,一道清潤且柔和的嗓音從門外傳來。
“李少卿?”
“是李少卿嗎?”
“……”
男子的聲音似極好辨認,竊竊私語在江如昭的腦海里不斷放大,他……真的來了?
“流水傳瀟浦、悲風過洞庭,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殿下剛剛那首曲子,很好聽。”
房門被打開,男子修長的身影便露了全貌。
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值盛意,他面若冠玉、目如朗星,俊俏的臉上帶著笑容,如春風拂面,玉冠盤起了長發,垂在身后的青絲隨風微揚,一身白衣如謫如仙。
當真是那年少便拜朝的李宴清。
有眼見的宮人急忙替他準備了一席之位,又擺上了碗碟。
江如昭見坐在堂下與其他人侃侃而談的李宴清,又想起剛剛他那兩句詩。
他都懂,是嗎?
他明白她的處處可見卻又無跡可尋,也知曉她口中“欣賞”言下之意…
此刻江如昭覺得自己的心事在他面前似無處可躲,這讓她有些惱怒。
他在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