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深夜,院中的宮人們才陸陸續續的回來歇息。
衛鈺睡眠淺,木門打開又合上的聲音不停的充斥進他的耳膜,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想著皇后娘娘是否如約將阿爹入土為安,一會兒想著那宿衛司到底是何模樣。
想來想去也想不到,更想不明白,終是抵不過睡意又沉沉睡去。
……
“快點、快點。”
天未亮,小院的廂房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過多時木窗便透出燭光。
“都起來、都起來,今日都給我放機靈點兒?!?/p>
一道尖細且焦急的聲音回蕩在整個院落,他看著一邊出房門一邊整理自己衣袖和帽子的宮人們,吊著聲音催促著。
洪辰看著站成一排、低著頭的宮人們,緩步走在前面:“今日是長公主的消寒宴,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若有任何閃失,別怪我不給你們面子!”
“都去上值吧?!?/p>
“是,洪公公?!?/p>
他的話剛落,整齊有序的宮人們瞬間散開,疾步去自己的職位當值。
“你,站住?!焙槌诫S手指向一名還未踏出院門的宮人。
“洪公公,有何吩咐?”宮人回身,弓腰低頭走向洪辰。
“那個屋里是誰?為何不起來?”洪辰指向衛鈺所在的屋子。
宮人順著洪辰手指的地方看去,復爾又低下頭:“回洪公公,小的只知那屋里的人是皇后娘娘帶回來的,其他的便不知道了?!?/p>
皇后娘娘帶回來的?不是凈宦司的?
“知道了,你去吧?!?/p>
宮中之事,雖知且不知。
衛鈺早就被吵醒了,他也聽到那似是領頭內侍的公公在問自己,只要不進來,他便只當沒聽見。
待到最后一聲腳步遠去,衛鈺翻了個身,睜眼到天明。
……
江如昭舉辦的消寒宴,意為暖春去寒,她只宴請了她熟知的達官子弟和世家小姐,并未像父皇母后舉行宴席那般,入席人數之多。
宴席在和韶宮,這里是江如昭專門用來舉辦宴席的地方,一磚一瓦都傾注了她的心血。
和韶宮曲徑通幽,一入門,順梯而上,便見一座拱橋,橋的側方是堆砌而成的假山,周圍花草環繞,不同季節便開不同的花,而現下,便是那迎寒而開的梅花。
橋下涓涓流水,不時有魚兒擺尾而過,激起一陣漣漪。
下了橋,穿過長廊,一座廊亭便映入眼簾。
這座廊亭倒費了江如昭不少心思,她不想宴席之地規規矩矩的,便設計了這座韶光亭。
韶光亭坐落在整個湖水中央,盛夏時湖中荷花搖曳,秋冬時便觀雪飄寒山。
而且,韶光亭四面的門窗皆可推開,四季風景盡不相同。
今日落雪,雪花紛紛揚揚地飄向湖面,純凈透明,倒映著周圍的景色。
屋內燃了熏爐,江如昭又命宮人放了香,清新淡雅的香氣縈繞在整個屋內,讓人愉悅不少。
江如昭今日盛裝出席,本就明艷精致的她顯得更加奪目,她看著三三兩兩入席的世家子弟,驚覺時辰漸近。
不斷的有人來跟她行禮、落座,而后互相攀談了起來。
楚國自古便有女子為官,所以宴會之上,世家貴女在左,公子在右,并未隔開。
江如昭規矩的坐在主位之上,言談舉止得體大方,笑意近人,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她看著人已入座的差不多了,朝著身側的婢女扶楹輕點了點頭。
扶楹微微頷首,抬起頭來朝著堂下朗聲道:“各位,今日長公主設宴,愿與諸位共賞美景、共享歡樂?!?/p>
“多謝長公主?!?/p>
“……”
宴席內皆是與江如昭相知相熟的,所以在扶楹的話落后,氣氛便開始暖了起來。
他們年紀與江如昭相仿,各自都以茶代酒,學著長輩模樣,相互舉杯。
在飲過第三杯后,江如昭放下茶杯,輕嘆了聲氣,站起身來朝著一旁走去。
“怎么了?長公主殿下?”
屋內熏爐燃的旺,大家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講述著近來趣聞,江如昭推開一扇門,風雪便迎面而來。
御丞使嫡女沈歸雁見江如昭站在風口,起身便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
“令令啊,你近來可安好?”
她不能隨意出宮,與沈歸雁相熟,是因為她在監學院才學拔尖,被監學院中的先生帶進宮面見太傅李自清,而她,正好是太傅相授。
“我好著呢,整日在府中學習琴棋,在監學院學習書畫?!?/p>
“你不知道,我可想去舉武司了?!鄙驓w雁盛裝出席的模樣,與她心中所愿相差甚大。
“近日來都是文都尉相授?!?/p>
“可累了,那長槍重死了…”
沈歸雁聽著屋內宣平侯次長子秦懷風的話,眼中羨艷之情擋都擋不住。
他一字一句的埋冤,都是她的不可得。
“殿下呢,可安好?”她回過神來,又想起剛剛江如昭低落的情緒。
沈歸雁是家中嫡長女,可她自小便喜歡那刀槍劍戟,幼時母親雖滿足過她,可越長越大后,便日日提點著她。
她曾哭鬧過、也不愿過,待她看清時事,只得將心中所愿埋藏,專心讀那圣賢書,聽父親所言,做這京洧的貴女。
只是她那灑脫的性情,尚未改過來。
“我一切尚可?!?/p>
一陣寒風吹來,身側的扶楹急忙替江如昭加披了一件長氅。
這陣風吹的兩個姑娘都有些受不了,皆起身往回走,身后的宮人急忙合上了木窗,擋住冷風。
“殿下,這次他還是沒來嗎?”
沈歸雁眼珠轉了轉,見四下無人注意,湊近江如昭輕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