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鈺悶頭跟著前面那男人走,他記著魏自明的話,沒再東張西望,可走著走著他便覺得腳底下的道路似乎不再是宮道了。
他們這是,出了宮?可他也未見宮門啊。
他依舊盯著自己的腳尖,半炷香后,腳尖的道路變了,竟然開始爬起了石梯。
心里的好奇心實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衛鈺悄悄的抬起了頭,四處看去。
一座山?宿衛司在一座山上?皇宮中有山頭?
一連串的疑問充斥著衛鈺的心間,所有的問題都得不到回答,他只能跟著走。
石梯很長,在衛鈺深吐了第十口氣后,終于開始走起了平路。
“戴上。”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腳步,朝衛鈺遞了塊黑布。
衛鈺急忙跟著停下,不解卻又照做的用那男人遞過來的黑布綁住了眼睛。
真神秘。
戴上黑布,衛鈺的眼前立馬一片漆黑,他伸出雙手摸索著,來來回回的手心突然多了一根木棍,男人并未多言,他見衛鈺抓住了木棍,便牽著他開始走動起來。
眼睛看不見,衛鈺感覺耳邊的風聲都放大了不少,周身的感官向耳朵聚齊,他微微側頭,可也只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而已。
彎彎繞繞間,衛鈺竟神奇的沒磕到碰到些什么,僅是幾縷樹枝劃過了他的肩膀而已。
“到了。”男人放開了木棍,尖端落地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里異常清晰。
“那我,可以取了嗎?”衛鈺有些忐忑。
“可以。”男人依然言簡意賅。
寅時,簡潔的屋子里卻沒有任何光線,昏暗的讓人壓抑。
屋里僅有衛鈺和這個男人,黑布取下后,衛鈺只是左右瞟了幾眼,手中的木棍依舊握著,他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你今年多大?”男人開口,又往屋子左邊走去。
衛鈺看不清那邊有什么,他聽到男人問自己,不敢耽擱的出聲回答:“十四。”
虛歲十四,還有兩天,便越過了十三的年齡。
黑暗中男人沒再詢問,他緩緩走了出來,右手好像拿了個什么東西。
“我叫流火,宿衛司一級侍衛。”
流火伸出右手,衛鈺這才看清他手中的東西——一個純黑色、沒有任何花紋的半張面具。
跟他臉上戴的繁雜花紋的黑色面具相差甚多。
“拿著你的面具,今后,你會去暗隱堂進行訓練、考核、選拔。”
“選拔通過后,你會擁有字號,而現在開始,你便不再叫衛鈺。”
衛鈺楞楞地抬起頭看向流火,平靜的接受他剝奪自己的名字,等待著他賜予自己新的稱呼。
“從現在起,你叫風十二,這批次的選拔,你是最后一個進暗隱堂的,若你能通過暗隱堂十二人的選拔,你便會是新的“風”字侍衛。”
很神奇的是,流火看著一副高冷兇悍的外表,可踏進宿衛司開始,他卻向衛鈺解釋的最多。
”宿衛司三十六侍衛,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字號,“風”字的人在幾年前執行任務中死了,所以,宿衛司會重新選拔出這個字的人。”
原來,宿衛司并不是你想來便能來的,要等某個字的人沒了,才有可能成為他。
宿衛司,本是跟著開國之君崇道帝一起打天下的一個民間流寇組織。
后楚國立,追隨那組織領頭人宿存遷的人不少,宿存遷怕崇道帝生疑忌憚,自請將本應封的侯爵之位舍去,親創了獨忠于皇家的宿衛司。
宿存遷練兵本就有一套,他堅信在精不在多,宿衛司的侍衛便僅有三十六人。
宿衛司中的侍衛無權也無勢,可僅憑一塊令牌和半張標志性玄黑面具,在朝中依舊令人聞風喪膽。
他們僅聽令且保護于皇家,不管是何人,若他們察覺到對皇家之人有危險,便是拔劍直指他眉心也是不受約束的。
“拿好你的面具,宿衛司中的侍衛,從不以真面目示人,這是規矩。”
至于失去面具會怎樣,衛鈺也不知道,流火也沒再解釋,他只是單純的不看好這個瘦弱的小子。
可他是皇后娘娘親自送來宿衛司的,他能向衛鈺解釋這么多已是不易,暗隱堂只管將人練成合格的侍衛,是生是死、是殘是全,皆由天命。
“你可聽懂了?”流火瞥了一眼呆楞的衛鈺,心中的不屑更甚。
罷了,暗隱堂中的考核關關難過,更是關關要人命,他?不過已經是個死物罷了。
“聽、聽懂了。”
懷里的蘇木沉甸甸的,手中的玄黑面具并不比這包蘇木輕多少。
“既然如此,戴上黑布跟我走。”流火重新牽起衛鈺手中的木棍,衛鈺見狀,立刻便將剛剛取下的黑布戴上。
似乎是又在上石梯了?可這次的石梯,顯然比剛剛的更長。
衛鈺緊了緊程叔給的藥材,他的手心都開始出汗,面具一直被他緊緊的捏在手里。
在他的理解中,面具似乎代表著身份和性命。
最后一梯上完,衛鈺抬起的腳猛地落了下去,他晃了晃,險些栽倒,踏在平地上的步伐似是比上石梯更快了。
風聲呼嘯,似乎上了一座更高的山頭。
“到了,你可以取了。”
這里比下面亮多了,光線一下子撞進眼里,衛鈺還有些不適應。
說是暗隱堂,其實用山洞更合適一點,洞門上方歪歪扭扭的寫了個“暗隱堂”。
也不知,里面是何風景?
流火走向緊閉的洞門,抬起右手在洞門旁邊的石墩上摸索著,不過片刻他便摸到一塊凸起的石塊,流火用力的將石塊按了下去,沉重的石門便“轟轟”的往一旁挪開。
“進去吧。”流火站在石門旁,朝著衛鈺開口。
他連看都沒往里面看一眼。
衛鈺心里沒底,他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這是、讓他自己進去?
他快速的瞥了一眼流火,見他一直背對著暗隱堂,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看來,強悍如流火似乎也在懼怕這里。
衛鈺小步小步的向前挪動,他的心“突突”的跳著,不可知帶來的不確定讓他從頭到腳都在叫囂著抗拒。
奇怪的是,流火并未催促他。
磨磨蹭蹭的走到了石門處,見避無可避,衛鈺深呼一口氣,一頭便扎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