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蘭看著面帶懊悔的江既明,千言萬語繞了幾繞,又被她吞回了肚子里,江如昭依舊在昏睡,楚靈蘭只覺腦袋里一團亂麻。
昭兒已有十八了,她如今已能協理朝政,算起來,早就過了婚配的年紀了。
他未曾詢問過太傅的意思,那江既明的話便是代表,他直接就在殿中頒布的這道旨意。
“那,國君打算如何做?”楚靈蘭有些忐忑,君心不可測,她直接問了出來,也不知江既明會不會惱。
“唉…”一聲長嘆。
“你去請太傅夫人進宮一趟,先問問她的意思,然后再讓她回去探探李侍中的心意。”江既明沉思了片刻,娓娓道來。
他不能,不能收回那道旨意。
“現下也只能如此了。”楚靈蘭拿起錦帕,擦了擦江如昭嘴角的水漬,她只想她的昭兒,平安順遂。
不久前,楚國與西朝交境處的一座小鎮突然出現一群流匪,他們見人就殺、見村便屠,潯州縣丞見事態嚴峻,立即上書。
江既明派了撫遠將軍謝淮舟部下袁洲前往鎮壓剿匪,可那群流匪很是狡猾,他們只是一味的躲、示弱…
待袁洲反應過來時,楚國的士兵已踏在了西朝的領地上。
好巧不巧,西朝的士兵立即現身,一邊喊著“犯我領土者、殺無赦”,一邊大肆斬殺袁洲帶去的兵卒。
就在七日前,西朝派了使臣,來要說法,他們張口便是要地,而那個地方,正是楚國水路匯集處——九江。
朝中立即便有大臣義正嚴辭的拒絕,可那使臣一副“我只是來通知你的”態度,大有“你若拒絕我便將此事告知天下”之意,讓江既明覺得九江已是西朝的掌中之物。
他不能讓這件事傳了出去,不然若往后西朝向楚國發兵,在天下之人看來,也是占理的那一方。
楚國依水而興,水路資源四通八達,從富饒的平原到遼闊的沙漠,好似血液一般流通全身。
這件事本就是楚國理虧,而且西朝又扣下了袁洲,謝淮舟在朝堂上雖未有言語,可江既明覺得十分屈辱。
可即便知曉這是計謀,卻也無可奈何,在西朝面前,楚國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泱泱大國對彈丸之地用上了謀計,他不知道這是看得起自己還是不幸。
西朝的使臣傳達完便走了,往后的時日,政殿上都是在議論此事。
有說給的、有反對的,直至三日前,朝中突然有人提議,薦舉一位公主去和親。
一位公主。
其實大可指名道姓,宮中僅有五位皇子公主,除了江如昭以外,其余的兩位公主皆還未及笄,言語異常明了。
江既明當時并未說話,他只是一味的看著殿下的朝臣爭執不休,他突然覺得有些倦了。
在第二日的早朝上,下了那道旨意——給江如昭和太傅之子李宴清賜了婚。
太傅李荀是他的老師,李宴清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他信得過那孩子的品德,更何況,幼時江如昭在太傅那掌學時,似乎是對李宴清有些不一樣的情意。
他想,江如昭嫁作人婦,和親一事便盡可作罷。
可是他千算萬算,卻沒料到江如昭不愿意!
他連日來的躲著江如昭,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件事到底何解,他不停的宣朝中大臣來商議此事,卻還是一無所獲。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他們似乎只能跟著人家的意思走。
”罷了,皇后,你不用去,這婚,賜定了!”江既明下了軟榻負手而立,若一個國家要靠一個女子去撐起來,那遲早也會不存在。
他總會有辦法的。
江既明說完便準備走,可身后少女的聲音虛弱又急切:“父皇,我不愿意!”
聽了這么多,江如昭哪還不明白江既明和楚靈蘭的用意。
她雖在協理朝政,可還未能上朝,僅僅是宣批文書而已,潯州流匪一事她雖早有耳聞,可袁洲被西朝扣押的事卻僅有幾人知曉,待她知道時,西朝的使臣都已走了幾天了。
江既明哪會不知道江如昭在裝睡,他沒有回頭,臉上的表情也無法言喻。
江如昭看著江既明的背影,覺得父皇老了許多。
“父皇,您再給兒臣些時日,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江如昭眼見江既明又要走,急忙開口道。
“而且,李侍中的才華不可估量,他會是個好官、好臣子。”
“兒臣承認,在四年前我都還對李侍中心存情意,可兒臣自協理政務后,對李侍中僅是欣賞之情,絕無半點兒女私情!”
江如昭循序漸進,她發自肺腑的不愿讓李宴清再無從政的可能。
江既明承認,李宴清有太傅李荀的風范,他們皆是為家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太傅輔佐先帝,又教導他自己,實乃忠臣良將。
江如昭的話直擊江既明心底,楚國本就缺乏人才,他真的舍得嗎?
舍得江如昭、李宴清…
還有袁洲。
江既明一言不發的出了文淵殿,江如昭呼喊江既明的聲音回蕩在殿中,楚靈蘭見狀急忙勸停了她:“昭兒,給你父皇一點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