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倒在地上,上面的少年渾身是血,衣服也再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衛鈺覺得有些累,他有點想阿爹了,想曾經乞討的日子,若阿爹還在,新春佳節這幾日他們應當每天都能吃個飽飯。
那侍衛久久得不到他們二人的回復,也覺得無趣起來:“那便走吧,還有最后一關?!?/p>
話落,他又開始興奮起來,微挑了挑眉看著他們二人:“畢竟,此次只要一個人呢?!?/p>
衛鈺眉心一跳,這是什么意思?他和斯言對視了一眼,斯言小聲道:“這是要我們自相殘殺嗎?”
“你,好自為之,我不會手下留情的,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
兩個人身型相差無幾,皆又瘦又小、面黃肌瘦,可衛鈺在斯言的眼中看到的卻是決絕的殺意!
他要活,那他就不想活嗎?
“走吧,別耽擱了?!蹦鞘绦l轉身往前走,高束的發尾垂在身后一蕩一蕩的,彰顯著他此刻愉悅的心情。
斯言垂下眼來,提步便跟上。
身后的小石屋沒了木門阻擋,屋內濃重的血腥氣彌漫開來,激的衛鈺有了幾絲清明。
他將邁出去的一步又收了回來,大聲的開口喊住前方的侍衛和斯言。
話落,衛鈺趕緊閉上了嘴,他感覺口腔里都灌滿了血腥味。
兩個人疑惑的回頭看著原地不動的衛鈺,那侍衛面向著他,冷聲道:“現在不走,便算放棄,我不介意讓你成為小石屋中的第九個人。”
“我是要放棄此次爭奪?!?/p>
斯言皺了皺眉,不懂衛鈺到底在想什么,他們好不容易從那滿是漏洞、卻依舊死了八個人的小石屋中活了下來,可他卻不愿爭取這一半的機會?
那侍衛聞言,抽出左側腰間的一把彎刀便向衛鈺走去。
他沒用右側的長劍,他就想用彎刀刺進他的身體,然后再用力的勾出來,讓這個不愿意爭取的人不那么輕易的死去。
他為什么不爭?。棵髅魉蓟钕聛砹耍拖癞敵跄莻€自以為是的人一樣!
衛鈺看著那侍衛手中泛冷的刀尖,不慌不忙的開口:“他去成為“風”字輩的侍衛,我,去三十六扇門?!?/p>
那侍衛聽到衛鈺的話,猛然間便笑了起來,他這次笑的不是像之前那些怪里怪氣的笑,而是發自心底的嘲笑著衛鈺:“你?就你?哈哈哈哈,去三十六扇門?”
他笑的彎下了腰,甚至連手中的彎刀都有些拿不穩,衛鈺冷冷的看著他,認真又堅定:“我不知道三十六扇門怎么進,但若是就跟選拔這些侍衛一樣的話,我覺得我未必不能去。”
那侍衛收起了笑聲,上下瞟了瞟衛鈺:“哼,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幾斤幾兩,去三十六扇門?怕是還沒摸到門便死的不能再死了?!?/p>
彎刀依舊被他握在手里,沒收起來,也沒再往前。
“不試試怎么知道。”
“還是,你不敢讓我試!”
衛鈺直視著他的眼睛,他背后都開始生汗,畢竟他剛剛說的放棄爭奪“風”字,若這個人不答應,他會立刻死在這里。
無聲無息。
刀鋒回鞘的聲音傳進衛鈺的耳朵里,他一下子有些站不穩,身形都晃了幾晃。
他知道,他爭取到了。
“好,那我便讓你試試,希望你不要死的太快。”
那侍衛轉頭看向愣在原地的斯言:“你,只是“風”字侍衛的候選者,能不能勝任得看你活不活的下去?!?/p>
他說完,又轉回來盯著衛鈺:“我便帶你去三十六扇門?!?/p>
那眼神無波無瀾,卻又透著一絲驚喜,仿佛衛鈺在他眼里,下一秒便會由各種方式死去一般。
“你是誰?”衛鈺有些懷疑,這個人有這么大的權力?
那侍衛瞪大了雙眼,前后看了看衛鈺和斯言,又指了指自己:“你們不知道我?”
二人老實的搖了搖頭。
“我啊,我是宿衛司“天”字侍衛,熔天,你們只需知道,我本名里帶個“熔”字即可。”
衛鈺敏銳的捕捉到熔天想讓他們知道的:“你的意思是,你要回了半個本名?”
看來,他在宿衛司的身份不低。
“你當真是聰明,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比厶鞂πl鈺的回答顯得很是滿意,終于有人聽懂了他的炫耀。
“風十二是吧?從現在開始,你不再冠“風”字,你就叫十二,若你當真能成為三十六扇門的那一人,你便能要回你的本名?!?/p>
熔天說完,便讓衛鈺在這里等著,他帶著斯言出去,讓其他侍衛來接斯言。
他說,從暗隱堂出去的,只有斯言。
衛鈺、風十二,已經死在暗隱堂的某一個洞中了。
其實衛鈺有些杵,畢竟身后的石屋內橫七豎八的全是尸體!可他強按著自己的雙腳,一動也不動的等著熔天回來。
腳步聲和刀尖劃過石壁聲響徹在山洞里,熔天將長劍橫在身側,他緩緩地走向衛鈺,抬起長劍直刺向衛鈺的眉心。
沒有過多言語,衛鈺緊張的閉上了眼,他以為他反悔了,他甚至以為熔天的這一劍就要刺穿他的頭顱!
鮮血順著衛鈺高挺的鼻峰往下滑,他感覺眉心火辣辣的疼。
衛鈺不敢抬手擦,他怕這個瘋子又無緣無故的給他一劍。
“走吧,將你的面具帶上。”熔天收回長劍,帶著衛鈺從反方向出了暗隱堂。
這次沒有蒙眼,從暗隱堂出來一直往前走,熔天帶著他在一片竹林外終于停了下來。
他一改往常的模樣,嚴肅的在竹林外跪了下來:“屬下熔天,特送來三十六扇門備選侍衛?!?/p>
他的話剛落,突然間憑空起了一陣風,竹葉便開始簌簌的往下落,迷人眼、亂人心。
衛鈺抬手遮了遮眼,卻感覺有什么東西敲了一下他的手心,吃痛間他將手又放了下來,在身側甩了甩。
“既是你親自開了眼,那便送進來吧。”
一道蒼老的聲音回響在竹林里,聞聲不見人,卻聽的異常清楚。
“你便進去吧。”
“希望你在他的手里,能活下來?!?/p>
風已經停了,額間也不再流血,血跡褪去,只留下一小條狹長的痕跡,就好像世家貴女額上的花鈿一般。
衛鈺一頭便扎進了竹林,他沒有回頭路可走。
身后好像有阿爹的聲音,又漸漸的變成了程叔的聲音,越來越遠卻又漸漸清晰。
他會好好吃飯,他會活下去!
衛鈺鬼使神差的回了下頭,什么都沒有。
他也什么都沒有。
此去,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