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昭的面色愈發沉重,她再次回頭看了看院子里馬車上的糧食,又側目看了一眼李宴清,她正欲開口,李宴清卻似明白她要說什么般,朝著身后的秦懷風說道:“秦副使,吩咐人架鍋煮粥?!?/p>
秦懷風愣了愣,而后上前來朝著李宴清開口道:“李大人,這些糧食的數量都被記錄在冊,若貿然施粥,怕是到了潯州,不好交代。”
秦懷風的話讓李宴清有了些許停頓,可周遭難民的哭聲刺激著他的耳膜,藏在文袖里的手握了又握,他幾欲開口,卻又怕這些物資,到了潯州都還不夠。
米袋一旦打開一個缺口,便不是這一頓能解決的。
此地離潯州還有些距離,這一路怕是還會遇到不少的難民,若碰到一個便給一點,怕是到不了潯州。
江如昭也想到了這一層,她一邊往驛站里走去,一邊給李宴清遞了個眼神,后者則順勢跟了上去。
“李大人,若我們貿然施粥,恐怕這個消息會被這些難民們傳出去,到時候若都追尋著我們而來,怕是會收不了場?!苯缯训拈_口,突然覺得自己剛剛想讓李宴清施粥的舉動有些沖動了。
“公主所言極是?!?/p>
離那些哭聲遠了,李宴清才覺得他的理智回了籠。
“此地離梧州較近,我派人快馬加鞭去找梧州州守,讓他在城外立棚布粥,既阻了難民們全進梧州,又解了我們當下之急。”
他循序漸進,江如昭順著李宴清的思緒往下想,又開口提議道:“不止如此,等到了梁州,我們也得讓梁州州守這樣做,不然難民全都去梧州了,又不讓入州城,怕亂起來?!?/p>
江如昭看著依舊跪在地上的難民,她的話說完,卻不見李宴清應聲,她側頭看去,卻只看見李宴清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眼神。
她疑惑的蹙起了眉,李宴清輕咳了聲:“我這就吩咐人去辦?!?/p>
江如昭覺得李宴清越來越奇怪了,自六年前她辦的那場消寒宴后,她與他不甚往來,僅是自潯州流匪那一事后交談多了起來。
如今的她,只是欣賞他的才能,僅此而已。
李宴清的動作很快,還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有騎兵策馬而去,有人準備帶著難民們入梧州地界,也有人拿了些隨軍糧草,先解一解他們的燃眉之急。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p>
“……”
徐成拿著兩張饃餅,跟隨著眾人一同開口道謝,他站起身來準備牽起身邊一直跟著自己的吳淮,手卻落了空。
他低下頭出聲喊道:“大吳,你咋的了?”
徐成以為他是餓狠了,又彎下腰去準備扶他,從青蓮村帶上他開始,他們已經一起走了有半月余了,徐成一路照顧著他,喪家之痛也漸漸地在這種被人需要的感覺中緩解了些許。
“成叔,你走吧…”吳淮的聲音還有些稚嫩,可他說出的話卻深深的扎進了徐成空落落的心里。
徐成有些不敢相信,若依時勢而言,他確實該自己走的,少一個人便少一個累贅,他的家沒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可他還是感覺很突然,他愣愣地開口:“你說啥呢大吳?”
徐成的聲音有些高,其他人都跟著李宴清派的人走了,只剩下他和依舊跪在地上的徐成。
江如昭聽見聲響,轉頭看了過來,跪在地上的吳淮見她有往這邊來的趨勢,立馬朝著徐成開口:“成叔,我其實病了好幾天了,我不想麻煩你,才一直沒說?!?/p>
他見江如昭抬腳往自己這邊走過來,又急忙開口:“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我跟著他們,才能活下去。”
聽見此話,徐成將手中的饃餅握了又握,他看見那一身白衣的女子面帶探究的往這邊而來,也不再猶豫:“既然如此,你便好自為之。”
徐成轉身而去,而后越走越快,身后隱隱傳來有人倒地的聲音和女子的驚呼聲,他將自己融入人群中,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