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我躺在床上,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咳嗽聲。爺爺的咳嗽聲比白天更厲害了,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我摸出枕頭下的信封,借著月光又看了一遍妹妹的信。
“記得看相冊最后一頁。“
我確實看了,但那張檢查報告似乎并不是全部。妹妹特意留下這個提示,一定還有別的含義。我輕輕掀開被子,光著腳踩在地板上。木地板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我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隔壁的爺爺奶奶。
相冊還放在我的書包里,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來。月光下,相冊的封面泛著淡淡的銀光。我翻開最后一頁,仔細檢查著每一寸。突然,我的手指觸到了一個不尋常的凸起。
在檢查報告和相冊內頁之間,似乎夾著什么。我用指甲輕輕挑開,一張折疊得很小的紙片掉了出來。展開后,我發現那是一張醫院的住院單,但奇怪的是,住院人姓名一欄被涂黑了,只能隱約看出“林“字。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妹妹姓陳,這張住院單顯然不是她的。我湊近月光仔細辨認,在診斷結果那一欄,隱約能看到“晚期“和“轉移“的字樣。
突然,一陣冷風從窗外吹進來,我打了個寒戰。抬頭看向梳妝臺的鏡子,月光照在鏡面上,映出我蒼白的臉。但就在這一瞬間,我似乎看見鏡子里閃過另一個身影——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
我猛地轉身,房間里空無一人。但梳妝臺的抽屜不知什么時候開了一條縫,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月光下泛著微光。我走過去拉開抽屜,一個銀色的發夾靜靜地躺在那里。
這是妹妹的發夾,但樣式很特別,上面刻著一串數字:304。我記得很清楚,這是她臨走前戴著的發夾。當時我還開玩笑說這個數字像病房號,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
304......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發夾上的數字。突然,隔壁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著是奶奶的驚呼:“老頭子!“
我沖出門,看見爺爺倒在走廊上,臉色發青,手里還攥著那個小藥瓶。奶奶跪在他身邊,手忙腳亂地找著手機。我注意到藥瓶上的標簽被撕掉了一半,只能看見“鎮靜“兩個字。
救護車來得很快。我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手里還攥著那個發夾。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我的鼻腔,讓我想起那天在爺爺奶奶房間聞到的味道。
“陳小雨?“護士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你爺爺需要住院觀察,這是住院單。“
我接過單子,手指突然顫抖起來。住院病房號:304。
這不可能是個巧合。
我站起來,朝304病房走去。走廊的燈光忽明忽暗,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經過護士站時,我聽見兩個護士在低聲交談:
“那個小女孩真可憐,才十二歲......“
“是啊,聽說她姐姐到現在還不知道......“
“噓,別說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推開304病房的門,爺爺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但呼吸平穩。我走到床邊,突然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相框,里面是我們全家的合影。
但奇怪的是,這張照片和我白天看到的不一樣。照片里,妹妹的臉沒有被涂黑,反而是......我的臉是模糊的。
我的手開始發抖,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涌來。我想起來了,那天不是妹妹給我剪劉海,而是我給她剪。臨走前,她把發夾塞給我,說:“姐,你要堅強。“
鏡子里的倒影,住院單上的“林“字,被涂黑的照片......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串聯起來。我感覺天旋地轉,扶著墻才勉強站穩。
原來,生病的人不是妹妹。
原來,離開的人不是他們。
原來,一直活在夢里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