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晴朗無云，干冷干冷的，從縣城開車到鎮上大概30多公里，顯然是還有一天就到除夕了所以路上車子好多，光禿禿的樹杈上孤零零的鳥窩像臉上一顆顆黑痣那樣明顯。

“那顆樹矮，我們去掏鳥窩吧？”菲爸打趣道。

“神經哦，鳥窩里又沒有鳥蛋，你不要嚯嚯人家鳥媽媽鳥爸爸辛苦壘的房子了，來年開春他們就會回來孵小鳥了，是不是小時候經常爬樹掏鳥蛋？”林白了一眼菲爸，不好好開車眼睛不知道亂瞟什么。

“媽媽，你看那個路牌上還有鳥窩呢”菲驚呼道。

“你的小眼神還挺好的，這都能注意到”林笑著回頭對還趴在車窗玻璃往外看的菲贊嘆道。鄉間小路沿途的大片麥地都長的有韭菜那么高了，一片片生機在大地上蔓延開。遠處的湖水與天連成了一片，聽奶奶說過，那片湖水里還有被淹沒的古城遺址呢。

車子停到門口，林就上樓收拾自己的衣物了，把剛睡了一宿的被套脫下來，折疊好放在紅色的行李箱里，把幾個衣物袋子打好結讓菲爸往車后備箱放。

林爸上樓看到林在收拾東西，臉色沉沉的說“林，大過年的，我不想跟你吵，你現在收拾東西是想去哪里？”

“爸，耀，今年過年是要帶女朋友回來嗎？”林沒有停下手里的收拾。

“沒有，他自己一個人回來，他沒有帶女朋友回來。”林爸插著兜，臉背一邊去說。

“我還在想呢，你們都回來十年了，今年突然把樓上樓下都裝修那么好，以為耀過年帶女朋友回來呢，如果他帶女朋友回來，我是應該把小時候住的房間讓給他們住的”林說著說著眼淚水在眼眶打轉，這是林從小到大住的房間，耀回來老家讀書后，就一直住林的房間，林回來才把房間讓出來，畢竟林也就逢年過節才回來住幾天，客廳還有一張大床，耀就睡那邊。

“客廳沒有空調，你弟回來睡客廳冷，只有你這個房間裝的空調，讓你們住賓館也是為你們好。”林爸皺著眉頭。

“以前每年回來過年怎么都沒讓我們住賓館呢，今年到底是什么緣由呢？”林到底想問出林爸背后真正的心思。林有網上偷偷查過，出嫁的女兒過年不能回娘家，怕影響兒子運程。今年正好是耀的本命年。又或者林去年買房在政策出來前，政策出來之后房價大跌，身上還背一百多萬的債，屬于霉運體質，怕把娘家沾了晦氣不成？

“你現在收拾東西打算去哪里呢？是去你外公家找你親媽是不是？”林爸是不打算告訴林實情的，只能把話題轉移到林頭上。

“誰說我要去外公家了？我們回婆婆家還不行嗎？回婆婆家過年應該合情合理吧！”林強忍著委屈，把插座上的充電器拔走，拎好自己打包好的行李下樓了。

把行李給了剛要上樓的菲爸，林就去廚房，到爺爺奶奶的屋里，從自己的小紅包里數了兩千塊錢，爺爺從屋外進來，奶奶趕緊用雙手把錢捂住，林知道奶奶想把錢都放她手上，因為爺爺喜歡打麻將，人老實總是輸錢。但是過年嘛，還是抽出五百給爺爺。

“給我錢干嘛，我不要”爺爺帶著哭腔，眼里閃著亮亮的淚水“你回來連一口茶一口飯都沒吃，就要走了啊”

“我給你，你就拿著，沒有多少，爺爺奶奶你多保重自己身體”林此時嗓子如埂在喉。

“爺爺奶奶對不起你哦，你還會回來看爺爺奶奶嗎？”奶奶一手扶著拐杖，一手伸出枯鎬粗糙瘦弱的手。

車里林落寞的神情，讓菲爸也沉默不敢語，菲已經在后座位上睡著了。

成片的光突突的樹枝殘隱沒在天邊橙色的夕陽下，星星點點也悄悄溜走，夕陽的余暉溫柔的撫摸過樹梢，便慢慢西沉。

這時手機收到一則林爸的短信：“

你媽今天上班，今天天氣這么冷，我一大早就起來，把你們蓋的被套臟了，換下來洗，到現在還沒有洗完，今天是冷下5度啊，一邊洗一邊結冰，想等你回來看到一個新的家，可是等來的要去你婆婆家過年，你要去你婆婆家過年，為什么先到我們家來，因為你還在生我的氣，找一個借口吧，林林，我告訴你，我對你是很疼的，沒有想傷害你，你不理解我就算了，我和你媽給你們整理床鋪，我們一起忙到了夜里12點多，你們給我出了這么個難題，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和你媽昨天晚上為你整理那么長時間的心意，望你好自為之，這是我對你說的真心話，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會說話的爸爸！就這樣說，珍重！我知道了，別的我不多說了你們看著辦吧！”

穎妹打來的電話，“姐，你們現在去哪里了？”

“我們在去婆家的路上！”

“真的假的，姑問，不，姐，你到底去哪里了？你們是回自己家了嗎？”穎妹受姑媽所托，想知道林到底是去她外公家，回她婆婆家，還是回自己家了？

林抬手拍了一張高速公路上的服務區，發給了穎妹。

姑媽收到穎妹轉發的照片，這才放下心來，如果林執意去她外公那邊住，那么塵封多年的往事她最終會知曉的。

是姑媽的來電，接通后傳來姑媽平緩客套的聲音“你去你婆婆家怎么不早說？原本還想帶菲去買件新年衣服的，你們這突然說走就走了，都來不及給她買”

“不用了姑媽，她帶的衣服夠穿的，留給月月買些新年禮物吧”

“謝謝你，還想著月月，你以后不要把錢放在她衣服里哦”

“我答應她帶她去商場買新年禮物的，姑媽你替我陪她去挑選吧”

“那行，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你婆婆家記得給我報個平安”

“好的姑媽，再見”

林想著爺爺奶奶的過年錢給了，林爸的錢還是像往年那樣轉給他吧。

按照往常慣例，直接給林爸常用銀行卡轉了五千，但是錢秒被退回來了，退回原因是銀行卡已經注銷，轉賬不成功。

林在微信上給她爸回了消息：

“爸，婆婆讓我們回安徽去過年，是好多年沒回去了。給你以前銀行卡轉點過年錢，銀行那邊退回說銀行卡注銷了，所以微信給你轉了五千，你收下吧，新年快樂。”

小媽看見了把錢秒收，再生氣也不能跟錢過不去，自己還給林發消息說“你是不是嫌棄家里條件不好呀？”

林爸見錢被小媽收了，給林回個消息“新年快樂”發現已經顯示紅色感嘆號，林把他拉黑了。

小媽還想質問林“為什么把你爸拉黑？”發現自己的消息也是紅色感嘆號。

氣呼呼地又給林的姑媽發消息說“林林，把我跟他爸都拉黑了，這丫頭心真狠呀，你去問下她以后還想不想回這個娘家了，給錢就算孝順了？來不來看她爸和我都無所謂，她以后不來看她爺爺奶奶就是最大的不孝順，虧她爺爺奶奶給她養那么大，就是個白眼狼”

姑媽給林打個電話，電話那頭已經傳來“您撥打的用戶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

對于林來說從小不被待見，長大后連同自己的孩子都不被待見。

在娘家自己一家三口都是外人，回婆家至少自己一人是外人。

林這次堅定而又決絕，因為那件事的發生林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