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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誰剽竊了我的幸運

我出生在到處都充滿挑戰和機會的年份,而且我是爸爸媽媽當時火熱愛情的結果,所以我應該是很幸運的女孩,但我的感受卻與幸運毫不沾邊,我一直不清楚是誰剽竊了我的幸運。

我的爸爸媽媽是標準的70后,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是他們都比較保守生活遵循著很多傳統。但后來他們的舉動讓我感覺,他們的相識、相戀和結合完全是在挑戰那個年代的傳統。

那個年代念完高中,如果愿意上班,就一定能找到工作,甚至畢業時,學校會為學生安排工作,我的爸爸就是高中畢業后被安排到了一家煤礦企業,又因為爺爺找了關系,他被單位安排去學習開汽車,成為一名司機,當時有些神圣感的職業,會開車也算是一種特殊技能,給那個單位開車都很牛,因為當時還幾乎沒有什么私家車。能有個司機做朋友,真的可以說是便利。我的媽媽是個學習力很強的女人,盡管當時姥姥家不算富裕,但她沒有選擇高中畢業后去上班的路,她很喜歡讀書,于是考上了大學,學了法律專業,畢業后很順利被分配工作,她的爭氣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成為姥姥炫耀的資本。

每天買完菜,姥姥都要故意坐在家門口附近的臺階上借口休息,實際上享受鄰居們打招呼時的羨慕,如果有人碰巧教育自家不聽話的孩子,媽媽就會成為被搬出來的優秀標準,她就是那個時刻整條街上別人夸贊的別人家的孩子。姥姥雖然嘴上謙虛,心里樂開了花,告訴別人其實媽媽有時也很不聽話,最終人們直接夸獎媽媽時,姥姥心里那朵幸福的花就會綻放在臉上。

爸爸和媽媽的相識完全讓姥姥始料未及,不管再怎么挑選,媽媽就是再不為自己的幸福用心,也會有很多如意郎君排成隊等著她挑選,可偏偏媽媽就鉆了牛角尖,非爸爸不嫁,這可急壞了姥姥,到底是什么樣的魔力讓媽媽這樣任性的人放低了眼光,還迸發出那樣強烈的愛情,姥姥非要當面見識一下爸爸究竟有沒有長著三頭六臂,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才能。

爸爸正式來姥姥家的當天,姥姥早早就去了菜市場,買回來很多蔬菜,還特意買了肉,揉好了面,準備面試完爸爸,禮貌性的開飯,結果媽媽領回爸爸的那個第一眼,就讓姥姥心里所有的禮貌都變成了不滿。

爸爸媽媽進門時,姥姥看見媽媽提著大包小包的見面禮,爸爸完全沒有一點兒心疼媽媽的舉動,很安心的做著甩手掌柜,只這一點兒,就讓姥姥覺得爸爸不懂事,進門也沒有最起碼的禮貌,連叔叔阿姨好,這么基本的問候都沒有,媽媽指指姥姥姥爺:“這就是我爸媽。”爸爸只是點了一下頭,就隨媽媽進了里屋的房間,兩人在房間開始了嘰嘰喳喳的斗嘴,姥姥就別提有多堵心了,當時就想把爸爸轟出家門,姥爺把她拉進廚房:“不管怎么說,女兒也沒有吃飯呢,等人走了再問具體情況吧。”姥姥沖著姥爺一聲吼:“你女兒什么樣你還不知道,她認準了的事,問有什么用?都是你平時不好好管她,現在都成什么樣兒了?不行,我就是要當面問清楚,他憑什么追我們家姑娘?”姥姥執意要給爸爸難堪,直接站在爸爸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家里除了你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媽媽猛的站起身:“媽,你干什么?查戶口呀?我以前不都跟你說了嗎?趕快做飯去吧,我都餓死了?”姥姥直勾勾的用眼睛看著爸爸,爸爸還是什么也沒說,看著媽媽。姥姥氣得臉色發白:“我現在問的是他,他不說話,難道是個啞巴?”媽媽也激動起來:“媽你怎么這樣呀?本來讓你們見個面也就是走個過場,反正我們的事已經定了,你們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和他結婚。”姥姥氣的滿臉通紅:“我都是為你好,你一個堂堂大學生,怎么能嫁個司機呢?再說他家里又住平房,上廁所都不方便,你受得了嗎?”媽媽大聲反擊:“怎么受不了,大學宿舍的廁所也不在房間里呀?媽,你什么都別說了,要么去做飯,咱們順順當當的吃了這頓飯,要么我們現在就走,到哪兒吃飯不行呀?”姥姥怒火沖天:“那你們就去外邊吃吧,咱家的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媽媽拉起爸爸就走,爸爸沒有說話,順從的跟在媽媽后面,一聲不響的走了。重重的關門聲,像是一個警鐘在姥姥的耳邊回響,姥姥從此開始失眠,也從那天起母女倆無休止的爭吵開始了。兩個女人的戰爭演變成了兩個大家庭的戰爭。我的幸運從此也了無蹤影。

說到爸爸媽媽的相識,還真是有些浪漫呢?據說那天媽媽從學校照例回家,無論天氣怎樣,每到周末學校不上課的時候,媽媽就迫不及待的回家,每次姥姥都做一桌子好吃的菜等著她,那就是她回家的動力之一,當然還有回家拿錢,買自己需要的書籍和用品。最讓媽媽不能忍受的環節就是姥姥的叮囑和沒完沒了的盤問,但為了這兩個最重要的理由,她還是勸說自己忍受,反正就只在家呆一天,怎樣捱著都會過去,頂多就是聽煩了嘮叨假裝睡覺。睡醒后再飽餐一頓,編造個理由盡快離開家。媽媽在車上入迷的看著剛剛借來的,那時每個女生都著迷的瓊瑤小說,一口氣讀下來,沒想到車已經開到了終點。那里離姥姥家已經很遠了,當時,媽媽也沒錢買票坐車回家,只好走回家。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飄起雪花,媽媽滿腦子都是小說中愛的死去活來的故事,想著自己會在什么時候遇到自己的白馬王子,看著眼前白色的雪花裝扮出的童話世界,她不僅沒有絲毫的寒意,反而覺得有了些許莫名的期待,就在媽媽的胡思亂想的時候,爸爸悄悄把車停在了她身邊,一輛黑色的普通桑塔納小轎車,這讓媽媽緊張起來,爸爸輕輕的出發邀請:“你去哪兒?我送你。”媽媽看著爸爸微微有些害羞的臉,反倒一下子拉開了車門,他們的愛情就像那場不期而遇的雪一樣,來的那么自然和意想不到。之后,每次媽媽回家的時候,爸爸都會靜靜的出現在學校門口等她。他們的愛情從車輪上開始,沒想到后來也是在車輪上結束。

說起他們的愛情道路上最濃烈的一次就要算爸爸媽媽背著姥姥偷偷領了結婚證這件事,而且主謀是媽媽,她一邊忙著畢業分配的工作大事,一邊渾水摸魚的拿著戶口本,和偽造的單位介紹信順利和爸爸完成了她人生的第一個和法律相關的大事,當姥姥知道了真相,已經沒有任何補救辦法了,媽媽說從法律的角度看,她的結婚是合法的,是應該受到尊重和保護的,她不想辦結婚的酒席,但姥姥以死相逼,不能讓媽媽,這個曾經讓姥姥覺得人生中最值得炫耀的資本,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嫁給一個怎么看都不配的蔫土匪呀!姥姥最后只好用一次像樣的婚禮來平復自己流血的心。弄得爸爸家直說姥姥有“賣閨女”的嫌疑,當他們兩家為婚禮怎么辦打破腦袋的時候,爸爸媽媽已經開著從單位借來的車去享受他們自己的甜蜜去了。

后來我看到了那時候媽媽留下的照片,照片上的日期是1992年10月1日。照片的地點就是我家鄉的風景區,唐代平陽公主帥兵駐守過的娘子關遺址。從媽媽照片中的表情來看,我想那時,媽媽一定豪氣沖天的許下過為愛情,她也要堅決鎮守的諾言。拍照片的人當然只能是爸爸。還有一張照片只拍了藏孤洞幾個字,媽媽也是因為這張照片又和姥姥大吵一架。

聽媽媽說那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媽媽突然想起瓊瑤劇里少爺,小姐們在山間看日出日落的情景,就非要爸爸陪著她等著太陽落山,爸爸對媽媽從來都沒有抵抗力,只有傻笑著服從的份兒。

果然,太陽落山時的余輝和天空絢麗的云彩交相呼應,晚霞染紅了整片的天空,飛鳥在山間飛舞盤旋,仿佛天地間只剩下了爸爸媽媽,媽媽感覺自己就是小說中的女主人公,她在那一刻想到的只有最浪漫的愛情,身處那樣的美景中,與爸爸相擁已經不能滿足她的渴望,她拉起爸爸的手,紅著臉,壞笑著跑入藏孤洞,半封閉的空間,馬上讓爸爸的呼吸有些局促,媽媽用一個親吻解除了爸爸所有的顧慮,接下來他們熱烈的身體接觸后,種下了他們愛情的種子,我是幸運的,是在爸爸媽媽享受了大自然的美好,愉悅了自己的心情之后,帶著對婚姻更美好的期待中種下的一顆充滿激情的種子。

當然,媽媽沒有把我誕生的經過告訴姥姥,但憑著對媽媽性格的了解和她臉上隱藏的表情,姥姥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但媽媽一口咬定,無論發生了什么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況且她和爸爸已經是夫妻了。姥姥此刻好像看到了媽媽和爸爸的結局是那樣的不幸,但是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婚禮在10月18日如期舉行。從爺爺奶奶后來對媽媽的態度來看,媽媽的主動獻身為她的婚姻和幸福埋下了最可怕的后果。

雖然爸爸媽媽完婚后生活在爺爺為他們準備的小平房中,因為爸爸是爺爺家最小的孩子,爸爸媽媽的婚房著實讓爺爺奶奶費了不少心思,再加上姥姥苛刻的要求,我爸爸媽媽的家應該在當時還算說的過去。家具嶄新,家電齊全,電視機還是當時最流行的彩色電視機。但很快媽媽拿到了懷孕的確診單,從那一刻起,為了我的健康成長,媽媽搬回了姥姥家。也是從那天起,姥姥家就成為了我的家,每每想到家這個詞,我的腦海中從沒有出現過通常深植在人們心中的那個有爸爸媽媽,有著溫情和關愛的空間,在我的心里,姥姥就是家,家從來都與空間沒有關系,家只和一個關心自己的人緊緊相連。

媽媽帶著肚子里的我繼續努力,通過了律師的職業資格考試,又忙著為鞏固自己的工作成績辛勞,還要去醫院為我順利誕生做不間斷的檢查,自然和爸爸在一起的時間就少了許多,爸爸也沒有搬去姥姥家和媽媽同住,因為他實在不知道媽媽不在時,他要和姥姥怎么相處?當然那時的爸爸也非常忙,為了多掙些錢迎接我的到來,他放棄了開單位的小車,調到能出差掙到補貼和外快的運輸隊,跑起了長途,專門送煤,一去就是十天半個月,他和媽媽甜蜜的愛情,就在那個生怕自己落后一步,就與機會失之交臂的年代,在他們各自打拼和規劃人生新目標勇敢向前的行走中,在爸爸向前奔跑的車輪下,拉開了一場永久的分別。

當歲月給我的生活蒙上一層又一層陰霾后,我才猛然意識到,結晶我生命的也許并不是愛情,更多的是年輕的幼稚和盲目的沖動。

我不知道我的幸運被誰剽竊了,我只知道原本應該屬于我的幸福,就在生活的各種考驗中,離我越來越遠。

鑫鑫向榮的起點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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