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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我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

我陌生的至親們

關于直系親屬,我所認知的范圍就是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們,最直接的當然是我的爸爸媽媽,還有生養他們的父母,我的爺爺奶奶和姥姥姥爺。我想大多像我一樣的90后都毫無例外的從出生開始就在他們共同的目光中成長,與他們一起熟悉自己的世界。

我的媽媽是姥姥家的掌上明珠,雖然我的姥姥生了五個兒女,老大是男孩,之后由于姥姥太想要個貼心的“小棉襖”盼著有個女兒和自己說貼心話,就又不怕辛苦的一連串生了四個女兒,我媽媽由于是四個女兒中最漂亮最聰明,學習成績最好的一個,姥姥覺得自己的人生也因為媽媽而變得光榮起來,盡管生活并不是很富裕,但姥姥總能找到各種借口讓我媽在有限的條件下,享受最高的待遇。而聰明的媽媽總在一個哥哥、兩個姐姐和最小的妹妹那里平衡自己的理所當然。當然,大舅最愿意拉著媽媽這個漂亮妹妹去玩兒,因為每次帶媽媽去玩兒,大舅總能得到小伙伴們的寬容,有媽媽在,還很可能得到來自家長們送出的糖果。大姨和二姨本來最嫉妒媽媽這個妹妹,可是媽媽卻總能主動把自己得到的任何獎賞拿出來與她們分享,這讓她們對她總是又恨又愛,尤其是當學校的老師們表揚媽媽時,仿佛她們的后背也比別的同學挺得更直些。有這樣一個妹妹算是給自己加了分,所以,就暫時對姥姥的偏心視而不見。最愿意粘著媽媽的就是她唯一的妹妹小姨了,對于小姨,媽媽總是最慷慨的,她會主動去照顧妹妹,主動帶她外出,因為媽媽最懂得這個妹妹沒有搶走她風頭的資本,當她們姐倆一起出現時,加分的永遠是自己。

姥姥和姥爺都在一個工廠上班,年輕的時候,姥爺是工廠的普通工人,他在完成本職工作的同時,能用自己的智慧和巧手制作出很多當時很難買到的東西,聽姥姥說,姥爺就是用自己做的能收到三個電臺的收音機征服了姥姥。從那以后,姥爺先后還為姥姥做出了手動的洗衣機,組裝了電視機,就更不用說曾經一段時期內,老爺做的電風扇,幾乎成了廠里人手一個的額外福利。就因為姥爺那雙神奇的手,讓姥姥成為所有人羨慕的對象,也讓姥姥成為廠里威望最高的人,有時甚至成為半個廠長,不管誰家遇到了矛盾和難題,只要是姥姥出面去調解一下,總能讓局面發生改變。而每當姥姥向姥爺得意的講訴自己的作用時,姥爺總是笑著,默默去完成那些姥姥為解決問題而許諾出的獎品。我想姥爺是那種為了讓姥姥更有幸福感,而把自己悄悄隱形起來的男人。每當有些人故意挑唆姥爺沒有男人氣的時候,姥爺總是一臉笑容的說:不用白費勁了,我就是怕老婆,典型的妻管嚴。弄得那些人自知無趣,再也沒有了打趣的念頭。時間長了,姥姥背上個母老虎的外號,姥爺也當仁不讓的成為了廠里最怕老婆的小男人。但在我的眼里,他們生活的一直很幸福,對于兒女他們給的只有寬容,對于他們自己留下更多的就是平凡卻甜蜜的,有很深情感的相互依靠。

說完了我的姥姥姥爺,就不得不提與他們的生活狀態截然不同的我的爺爺和奶奶了。對于他們我只能說,我理解的中國大多數的家庭現狀應該算是正常吧。

我的爺爺原本是一名賣豬肉的小商人,不知為什么去了工廠當了一名大師傅,然后就把一直惦記的在農村的奶奶給娶進了城。奶奶是當時她那個村里長得有幾分姿色的姑娘,不然,爺爺也不會一直放不下她。按照當時的娶親規格來看,奶奶的出嫁算是很體面的。盡管后來奶奶一直沒有正經工作,但爺爺卻不在意這點,他最愿意讓奶奶完成的事,就是傳宗接代。于是奶奶從結婚后的第一年就開始生孩子,先是生了我爸爸的兩個哥哥,爺爺還嫌兒子不夠多,又生了一個沒想到是個女孩,爺爺很失望,必須再要個兒子,由于在他們的努力下,生了我爸爸。滿足了爺爺最少三個兒子的愿望,奶奶總算舒了口氣,但爺爺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在他眼里,女人不生孩子就算是浪費了,可奶奶的肚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不聽使喚了,不管爺爺怎么努力,就是不能迎來戰果,于是爺爺對奶奶從惡語相加到拳打腳踢,奶奶自知原因,卻因為自己的不爭氣一次次的忍受著身體上的傷害,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家務事和養育孩子們的身上。奶奶慶幸自己已經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否則,那樣的日子要怎么過呢。奶奶對爸爸和爸爸的兩個哥哥格外的好,照顧的小心翼翼,用爺爺的話講這幾個兒子是他家的香火,如有閃失,那就是對爺爺祖宗的不孝,對爺爺本人的不恭,他的兒子只有自己動手打得,如果奶奶敢動他們一根汗毛,那就是最大的罪過,于是唯一能用來出氣的就是爸爸的姐姐老三了,這個家中唯一的女兒,從出生起就注定要被欺負,注定是全家人的撒氣筒,注定長成后是家里最強悍的身軀,最沒有人味的機器。在爺爺的眼里,她是別人家的人,在奶奶眼里,她是這一生最大的敗筆,因為假設她是個兒子,也許自己就不會在爺爺眼里那樣無能,更不會有身上的傷和心中的痛了。女孩這個詞的代名詞就是沒用。這一點兒在我剛一出生他們的表情和行動中,就充分的體現出來。

因為爸爸是家里最小的兒子,奶奶將所有的寵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更因為奶奶太需要在一個家里有一顆靠自己近一些的心,這個愿望就化作了無數的疼愛和嬌縱,真希望爸爸能在爺爺面前多說奶奶的幾句好話,讓爺爺能夠知道奶奶現在除了不能再生孩子,其實為家里做了很多的事,但爺爺一直認為,一個女人既然不能再生孩子,剩下的當然就是持家,把家里打理的干干凈凈,把飯菜及時的端上飯桌,把臟衣服清洗干凈,都是一個女人家必須,也是理所當然要做好的事情,沒有什么值得欣慰的。這些都是一個老婆必須要做的事,而且如果有別人的老婆完成的更出色,那就是必須得懲罰自己的女人。老婆都是管出來的,不打不罵還怎么去體現家里男人的權威。一個家男人不當家,還能成體統嗎?任何事情都必須由男人來做主,女人只有聽從的份兒,這才是女人的本分。于是,爺爺這個一個人掙錢要養活一大家子的大男人,將所有的不如意都歸罪在奶奶這個家庭婦女身上,一輩子下來,留給奶奶的就是做一個媳婦時必須的忍氣吞聲,和終于熬成婆婆后必須的飛揚跋扈。爺爺的一生當然就是權威的代表,所有家里的女人和男人必須順從他的意愿,稍有改動那就大逆不道,有力氣時就是武力鎮壓一切反抗,就算老年時沒力氣施展手腳,也一定借助摔東西,砸器物來完成和表達自己的態度。換來的當然是妥協,這種退讓是扎根在爺爺家每個成員內心中不可動搖的恐懼,是植入每個人骨血中的記憶。也成為這個家所有男人都繼承了的品質,我長大后的某天,在我爸爸對我的舉動中,我看到了這種遺傳基因的威力。

我的媽媽正如我所描述的那樣出色,長成大姑娘后,幾乎是我們那個地區所有未婚男人都希望迎娶的新娘。她身材高挑,任何衣服在她的身上都能展現與眾不同,她烏黑隨意披肩的長發,幾乎是那時每個女孩都希望自己擁有的標志性發型。媽媽的白皙總是讓太多人懷疑每天她的臉上都涂抹了高級的面霜,明知道那時大家的生活用品幾乎都一樣,不可能有什么特殊,就算是特殊,也不能讓手腳都白嫩的讓人心動呀,更重要的是她優秀的成績,每年都是年級的前三名,就算是考大學,她也是絲毫沒有復習就取得了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大學畢業,又成為各單位的搶手貨,對于大多數人來說,真不知道這個表面上柔弱的女子怎么會和那樣令人敬畏的法律專業聯系到一起,在當時,很多人幾乎不知道學法律今后會和自己的生活沾上什么邊兒?直到媽媽成為當地著名的律師后,人們又生出更多的敬意,原來那份工作的背后是那么多的道理,那么多的證據要點,通過媽媽的辯護,能讓自己避免那么多損失,得到應有的一切,那么嚴肅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去完成的呢?這個姑娘太了不起了,她就是我的媽媽。就算是她和爸爸離婚,也沒有損傷她半點兒的尊嚴,更多的愛的目光早就躍躍欲試,盼著這一天的發生。據說媽媽離婚那天,單位的人居然放鞭炮表示祝賀。我相信我愛學習,有些小聰明的天資都是來自于媽媽的遺傳。

我的爸爸相比之下就有些不求上進了,從一名單位的小轎車司機到運輸隊的一名成員,雖然技能上要求更高了,但在媽媽眼里爸爸的氣質分一下子減少到及格線以下。同樣是那副不讓媽媽討厭的臉,卻一下子因為汗水和不經常打理的胡茬就顯得那樣的難以接受。當然,爸爸失去的還有干干凈凈的衣服上清香的氣味,讓媽媽每次皺起眉頭的是從爸爸身上散發出來的汗味和煙味,這種味道讓媽媽仿佛看清爸爸不是自己的白馬王子,遇到他時,爸爸不過是一只在洗澡的,渾身打著肥皂沫的騾子,因為太沒有經驗,錯把騾子當成馬雖然是年輕沒有經驗的代價,但要媽媽真心實意去做黑騾王子的媳婦,距離媽媽的要求太遠了。所以,一種本能的拒絕每天都在滋長,直到領了離婚證,媽媽才心滿意足,她給了自己重新尋找王子的機會,至于我從來都不在媽媽考慮的范圍之內,因為她堅信,不管什么樣的王子愛上她,她都將主宰一切。以我現在的眼光來評判,我覺得媽媽的選擇一點兒問題也沒有,爸爸的確在之后的變化中離王子這個詞越來越遠,后來因為單位倒閉,爸爸沒有了正式的工作,就靠著開車出賣體力來維持生活,當然他那樣的生活中也總會有適當的人出現,所以,后來的再婚也就順利成章,當然,娶妻生子也不僅僅是他自己的事情,更是爺爺奶奶一手操辦的結果。我并不怨恨我爸媽的任何選擇,但我唯一要說的,只有一句,無論我的爸爸媽媽有多么愛,希望你們對那時的愛負責,更要對愛的結果拿出最理性的態度。

我的至親們應該是我最值得信賴,最該親近的人,但在我隨后的歲月中,那種種的陌生卻讓我覺得至親其實離我很遠,他們根本就是我無法抵達的岸邊,而我只是他們生活中可以隨時清理掉的灰塵,我就那樣若有若無的存在著。

鑫鑫向榮的起點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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