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的晨鐘敲響時,沈清晏正站在后殿的暗格里。這里原是廟祝存放香火錢的地方,如今被她改造成臨時的居所。暗格不大,卻布置得極為雅致。一床一幾,一琴一劍,墻上掛著幅泛黃的星象圖,案上擺著個青銅香爐,裊裊青煙中隱約可見璇璣九章的符文。
“姑娘”,青蕪端著早膳進來,“張?zhí)t(yī)已經(jīng)在等了一夜晚了,還在等著?!?/p>
沈清晏沒有回頭,指尖在星象圖上輕輕劃過:“讓他再等一刻鐘。”聲音清冷如霜
選擇城隍廟作為藏身之處,是她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這里香火鼎盛,人來人往,反而最不容易引人懷疑。
更重要的是,城隍廟地下有一條密道,直通沈家祠堂——這是她兒時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秘密。
“青蕪”,她忽然開口,“你可知道為何我要選在這里?”
青蕪放下食盒:“因為這里人多眼雜,反而安全?”
“不止如此?!鄙蚯尻剔D(zhuǎn)身,面具下的眸子閃過一絲寒光
“城隍廟每日來往的香客中,有三成是各府的眼線。他們在這里交換消息,傳遞密信?!?/p>
她走到案前,指尖輕點香爐
“而這香爐里的香,是我特制的'迷魂香'。聞之無害,卻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說出真話?!?/p>
青蕪恍然大悟:“所以姑娘才要在這里見張?zhí)t(yī)?”
“不錯,”沈清晏的聲音帶著幾分譏誚,“這位老太醫(yī),可是個藏了不少秘密的人?!?/p>
她走到銅鏡前,摘下面具。鏡中人眉目如畫,卻冷若冰霜。
她取出一支白玉簪,輕輕插入發(fā)髻
“待會兒你去偏殿,就說顧大夫昨夜觀星受了風寒,要晚些時候才能見他?!?/p>
“是。”青蕪應聲退下。
沈清晏看著鏡中的自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城隍廟不僅是她的藏身之處,更是她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
這里的每一炷香,每一縷煙,都是她精心設計的陷阱。
“母親,”她輕聲呢喃,“您在天之靈看著,女兒定要讓那些人,血債血償?!?/p>
青蕪端著茶盞站在偏殿外,指尖微微發(fā)顫。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張?zhí)t(yī)的目光已經(jīng)在她臉上停留了好幾次。
“這位姑娘,”張?zhí)t(yī)捋著胡須,眼中精光閃爍,“你家主子可是真的染了風寒?”
青蕪強壓下心中的不安,低頭答道
“回太醫(yī)的話,我家主子昨夜觀星,受了些涼。”
她說這話時,睫毛輕顫,像受驚的蝶翼。那場大火后,她再也不會說謊。每次編造借口,都會不自覺地露出破綻。但這次,她必須演好這場戲。
“觀星?”張?zhí)t(yī)若有所思,“你家主子還懂星象?”
青蕪的手抖得更厲害了,茶盞里的水蕩起漣漪。
她想起昨夜沈清晏站在星象圖前的樣子——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銀輝。那時的姑娘,美得不似凡人。
“主子她......”青蕪咬了咬唇,“略通一二?!?/p>
張?zhí)t(yī)的目光越發(fā)銳利,像要把她看穿。青蕪感覺后背已經(jīng)沁出冷汗,卻仍強撐著不露怯色。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每一個表情,都可能影響姑娘的計劃。
“罷了,”張?zhí)t(yī)忽然笑了,“老夫再等等就是?!?/p>
青蕪如釋重負,連忙奉上茶盞:“太醫(yī)請用茶?!?/p>
她退到一旁,偷偷擦了擦額角的汗珠。鏡中的自己面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自從跟著姑娘來到城隍廟,她就沒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每晚都要守在暗格外,聽著里面?zhèn)鱽淼那俾暫偷驼Z。
有時她會想,若是自己沒有活下來,姑娘是不是就不用這么辛苦。
但每次這個念頭剛起,就會被沈清晏清冷的聲音打斷:“青蕪,你的命是我救的,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胡思亂想?!?/p>
“青蕪?!?/p>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猛地轉(zhuǎn)身,看見沈清晏一襲素衣站在門口。
陽光從她身后灑進來,為她鍍上一層金邊。
青蕪忽然紅了眼眶——這樣的姑娘,本該是金陵城最耀眼的明珠,如今卻要在這城隍廟里,與這些魑魅魍魎周旋。
“傻丫頭”,沈清晏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哭什么?!?/p>
青蕪慌忙擦去眼淚,擠出一個笑容:“奴婢沒哭,是風迷了眼睛。”
沈清晏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去準備一下,待會兒有貴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