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踏入偏殿時，張太醫正在品茶。他放下茶盞的動作很慢，像是在刻意拖延時間。沈清晏看在眼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張太醫久等了。”她的聲音清冷如霜，帶著幾分疏離。

張太醫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艷。即便戴著面具，眼前女子的氣度也令人不敢小覷。

他起身拱手：“顧大夫客氣了，老夫也是剛到。”

沈清晏在主位坐下，青蕪立刻奉上熱茶。

她注意到青蕪的手還有些發抖，便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在張太醫眼里，讓他瞇起了眼睛。

“聽聞顧大夫精通星象？”張太醫試探道。

沈清晏端起茶盞，指尖在杯沿輕輕摩挲：“略知一二。太醫對星象也有研究？”

她的語氣平淡，卻讓張太醫心頭一跳。那日在太醫院，他確實翻閱過幾本星象典籍。

“老夫只是好奇，”張太醫捋著胡須，“顧大夫年紀輕輕，為何會對星象感興趣？”

沈清晏放下茶盞，青銅面具下的眸子寒光乍現：“太醫可曾聽過一句話？觀星者，觀心也。”

張太醫的手一頓，茶盞險些脫手。

他強笑道：“顧大夫這話，倒是深奧。”

“深奧與否，”沈清晏的聲音忽然冷了幾分，“要看聽的人心里裝著什么。”

偏殿內的氣氛陡然凝滯。

青蕪站在一旁，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她看著自家姑娘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那時的沈清晏也是這般，明明說著最溫柔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就在這時，廟外傳來一陣喧嘩。

青蕪透過窗欞望去，只見一隊錦衣衛簇擁著一頂華貴的轎子停在廟前。

她的心猛地揪緊——這陣仗，莫非是......

“看來”，沈清晏緩緩起身，“貴客到了。”

張太醫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猛地站起來，茶盞翻倒，茶水濺濕了衣襟也渾然不覺：“這......這是......”

沈清晏轉身看向他，面具下的眸子閃過一絲譏誚：“太醫何必驚慌？不過是位故人罷了。”

青蕪看著張太醫失魂落魄的樣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望向沈清晏，只見自家姑娘負手而立，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銀輝。這一刻的青蕪，仿佛看見了執掌生死的判官。

錦衣衛簇擁著一位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踏入偏殿。

他面容俊美，眉宇間卻帶著幾分陰鷙，腰間玉佩上刻著北燕皇室的徽記。

張太醫見到來人，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踉蹌著后退兩步，險些撞翻案幾：“蕭......蕭大人......”

沈清晏冷眼旁觀，面具下的眸子閃過一絲了然。

原來這位就是北燕質子蕭景珩，難怪張太醫如此失態。

“張太醫，”蕭景珩的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刺骨的寒意，“好久不見。”

張太醫額角滲出冷汗，聲音發顫：“老......老臣參見蕭大人......”

蕭景珩緩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張太醫心尖上：“聽聞太醫最近在研究星象？”

“這......”張太醫下意識看向沈清晏，卻發現她早已退到一旁，正悠閑地品茶。

蕭景珩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在看到沈清晏時微微一頓。即便隔著面具，他也能感受到那股清冷如霜的氣質。

“這位是？”他挑眉問道。

沈清晏放下茶盞，聲音清冷：“顧明玥，一介游醫。”

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興味：“顧大夫也懂星象？”

“略知一二。”沈清晏淡淡道，“不過比起星象，我更擅長......”

她頓了頓，“治病救人。”

張太醫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顫。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跪倒在地：“蕭大人明鑒！老臣研究星象，純粹是......是為了......”

“為了什么？”蕭景珩的聲音陡然轉冷。

張太醫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沈清晏適時開口：“太醫何必緊張？蕭大人不過隨口一問。”

她的話看似解圍，實則將張太醫逼入絕境。蕭景珩果然冷笑：“看來張太醫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青蕪站在一旁，看著這出好戲，手心已經沁出冷汗。她注意到沈清晏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那是她們約定的暗號——時機已到。

果然，蕭景珩忽然轉身：“顧大夫，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清晏起身：“榮幸之至。”

兩人離開偏殿時，張太醫癱坐在地，面如死灰。青蕪看著他的樣子，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場大火。那時的沈家，是不是也有這樣一個人，在絕望中等待命運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