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云醫館后院的梧桐樹下，沈清晏指尖輕叩青玉算籌。七枚刻著星宿的銅錢在石桌上排列成北斗狀，這是她三年來每逢朔夜必做的功課——用璇璣九章推演天下格局。

“閣主?！?/p>

青鸞面具的男子單膝跪地，“玄部二十七暗樁已滲透江南六州，黃部醫道勢力掌控七成藥材商路，白部......”

“說重點?！?/p>

沈清晏突然將銅錢震起，其中三枚懸停在半空，“我要知道三個月前是誰泄露了青蕪的命格。”

夜風驟起，檐角青銅鈴鐺發出急促清響。

三年前她假死脫身后，以醫女顧明玥的身份暗中培植勢力。

玄部掌情報暗殺，黃部控醫道商路，白部專司易容諜報，而最神秘的朱部......她望向掌心浮現的鳳凰隱，那是專屬于閣主的死士。

“查到了?！?/p>

清冽男聲自墻頭傳來，月白衣袂掠過梧桐枝梢。來人執白玉骨扇輕點銅錢，懸空的三枚應聲嵌入樹干，正對應紫微垣三兇星的位置。

“三日前揚州鹽運使暴斃，兇器是根淬了北境寒毒的銀針?！?/p>

男子轉身，燭火映亮他眼尾朱砂痣，與沈清晏眉心血痣竟有七分相似，“巧的是，這位使君正是當年向蕭景珩透露沈家兵符下落之人。”

沈清晏袖中銀針已抵住男子咽喉：“閣下夜闖私宅，就為說這些廢話？”

“在下謝無涯。”

他含笑任針尖刺破皮膚，“來給姑娘送份大禮?！?/p>

骨扇忽展，扇面繪著的竟是大梁皇室密檔中的璇璣閣星圖！

***

三日后知府賞花宴，沈清晏以停云娘子身份出席。

她特意選了件月白襦裙，發間只簪支青玉步搖——與謝無涯那日的裝扮恰好相配。

“娘子覺得這株綠牡丹如何？”知府夫人殷勤相問，沈清宴曾救過府中嫡子的性命，也是機緣巧合。

沈清晏指尖拂過花瓣：“花是好花，可惜根莖浸了曼陀羅汁?！?/p>

話音剛落，花叢中突然躥出條碧色小蛇，直撲知府夫人面門！

玄色袖袍卷過疾風，謝無涯的骨扇精準夾住蛇頭：“讓夫人受驚了?！?/p>

他轉向沈清晏時，眼中閃過了然笑意，“娘子好眼力，這蛇毒恰能解曼陀羅之癮?！?/p>

宴席嘩然。

沈清晏凝視他腰間忽隱忽現的蟠龍佩，忽然想起三年前潛入皇宮盜取星圖時，曾在東宮見過同樣的紋樣。

***

寒淵深處，青蕪盯著冰壁上新出現的星圖。自那日收到紫玉鐲殘片后，她發現每當運轉第三章“窺天“時，識海中總會浮現陌生畫面：十二歲的沈清晏在雪地練劍，劍鋒所指處總有道月白身影指點招式。

“又在偷看你的好姑娘？”

蕭景珩陰鷙的聲音響起，掌心黑血滴在冰面上，“猜猜她現在正與誰月下對弈？”

冰鏡泛起漣漪，映出停云醫館后院的景象。

謝無涯正執黑子落在天元位，而沈清晏眉心血痣在月光下紅得妖異。

青蕪突然頭痛欲裂，第三章功法自行運轉，她竟看到謝無涯的前世——身著明黃祭袍的璇璣閣主，將半塊玉玨放入沈清晏襁褓！

“很熟悉對嗎？”蕭景珩掐住她下巴，“這位謝公子，可是等了你家姑娘三世了?！?/p>

***

子夜時分，沈清晏推開謝無涯遞來的合巹酒：“太子殿下還要演到何時？”

謝無涯低笑，眼尾朱砂痣泛起金光：“三年前東宮大火，真正的謝無涯已葬身火海?！彼堕_衣襟，心口赫然是與沈清晏相同的鳳凰隱，“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求娶璇璣閣主三生未果的可憐人。”

沈清晏忽覺腕間灼痛，母親留下的紫玉鐲竟與對方玉佩產生共鳴。

無數記憶碎片洶涌而來：百年前祭壇上，她親手將斬星劍刺入謝無涯心口；

三十年前江南煙雨里，他替她撐傘時說“這次定要改命局”。

“為什么......“她后退。

“因為璇璣九章最后一章，”謝無涯握住她顫抖的手，“要閣主親手斬斷情絲?！?/p>

他指尖劃過星圖某處，“而這次，我要你選不同的結局?！?/p>

窗外忽然傳來羽箭破空聲，沈清晏反手將人護在身后。

十二支淬毒箭矢釘入墻面，排成北燕王室特有的狼首圖騰——蕭景珩終究還是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