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墻外,青蕪握著毒箭的手微微發抖。
箭桿上三道淺痕,正是父親獨創的“斷水紋”。
她忽然扯落耳墜擲在地上,鎏金珠子裂開,露出里面半張泛黃的羊皮——繪著與狀元郎骨扇相同的星圖。
“陳啟,”青蕪的聲音冷冽如冰,“去查查那個白衣書生的來歷,還有……沈清晏的翡翠鐲子?!?/p>
陳啟點頭應是,轉身消失在夜色中。青蕪站在原地,目光望向棲梧宮的方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她總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某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或許與父親的死有關。
退出棲梧宮后,狀元郎沿著宮墻陰影疾行。他繞過三隊巡邏禁軍,在御花園假山石后摸到一處暗門——這是昨夜黑衣人留給他的密道。
潮濕的青苔蹭過指尖時,他忽然想起沈清晏腕間翡翠鐲的涼意,竟與這石壁觸感驚人相似。
暗道盡頭的密室中,七盞青銅燈組成北斗陣。黑衣人揭開面巾,露出眼角那道熟悉的刀疤:“主上問,可探到‘天機’的解法?”
狀元郎將袖中拓下的翡翠鐲紋路鋪在案上:“鐲內刻的是梵文《往生咒》,但每句末尾都被篡改過?!?/p>
他指尖點在扭曲的符號上,“這些才是真正的星圖方位,與北疆王庭的祭壇布局完全吻合?!?/p>
刀疤男瞳孔驟縮:“難怪當年三十萬大軍......”
話音未落,密室突然震動。
狀元郎閃電般掀翻桌案,七星燈陣瞬間化作盾牌擋住飛來的弩箭。
箭雨穿透青磚的剎那,他看見箭尾烙著大將軍府的狼頭徽記。
同一時刻,青蕪正跪在祠堂擦拭父親的靈位。
忽然銅盆中的水面泛起漣漪,她猛地轉身,三支袖箭已釘在身后梁柱上。
箭桿纏著的布條浸滿血跡,赫然寫著:“子時三刻,西市胭脂鋪。”
“姑娘不可!”陳啟按住她握劍的手,“這明顯是陷阱。”
青蕪盯著布條邊緣的鎏金絲線——與裂開的耳墜裝飾如出一轍。
她扯下孝服外的銀甲:“父親教我,獵狐時越是聞到腥氣,越要往荊棘深處去?!?/p>
棲梧宮內,沈清晏正在描眉的手忽然頓住。
銅鏡映出李德全慘白的臉:“殿下,浣衣局撈出件血衣,紋樣像是...像是北疆祭司的祭袍?!?/p>
翡翠鐲子磕在妝奩上發出脆響。
沈清晏想起十四歲那個雪夜,母后臨終前將玉鐲套進她手腕時,喉間發出的嗬嗬聲。
當時她以為是風雪太急,如今想來,那分明是被毒啞的哀鳴。
“更衣。”她突然起身,鎏金護甲撕破了剛畫好的遠山眉,“去天牢?!?/p>
是夜,燈火闌珊。
狀元郎在暗巷中咳出血沫。
方才的毒箭雖未中要害,但箭頭的狼毒已滲入經脈。他踉蹌著撞開胭脂鋪后門時,正對上青蕪寒光凜冽的劍鋒。
“果然是你?!?/p>
青蕪的劍尖抵住他咽喉,“北疆狼毒的味道,我在蒼梧關聞了整整三年。”
狀元郎反手亮出半枚螭紋玉玨,看著對方瞳孔驟然收縮——青蕪頸間晃出的項鏈上,正掛著另外半枚。
街外忽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大將軍府的玄鐵衛正在挨戶搜查。
狀元郎猛地將青蕪拽進染缸,朱砂淹沒頭頂的瞬間,他附在她耳邊低語:“沈清晏的鐲子里,封著你父親的魂魄?!?/p>
胭脂鋪地窖里,青蕪的劍哐當落地。
染缸中的朱砂正順著兩人交纏的發絲滴落,在青磚上匯成詭異的星圖。
撕開衣襟,心口處赫然浮現與星圖完全相同的胎記。
“這是北疆王族的生死契。”
他握住青蕪顫抖的手按在胎記上,“當年你父親為保三十萬將士,自愿將魂魄封入雙生玉鐲。如今能解開詛咒的,唯有沈清晏腕間那枚翡翠鐲。”
街外傳來禁軍的呼喝,玄鐵衛的狼頭旗已逼近窗欞。
青蕪突然扯斷項鏈,將半枚玉玨按進陸昭掌心的星圖凹痕:“若你敢騙我......”
“若我騙你,”陸昭笑著咳出黑血,“大將軍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p>
“你叫什么名字?”
“謝無涯?!?/p>
與此同時,翰林學士周延年匆匆穿過宮墻,額上冷汗涔涔。
他白日在廊柱后目睹了一切,心中驚駭不已。那白衣書生的身份絕不簡單,而他袖中滑出的鎏金筒,更是讓他想起了北疆的傳聞。
“大人,蕭丞相已在密室等候。”一名小太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低聲說道。
周延年心中一緊,連忙加快腳步。他知道,今夜之事若處理不當,恐怕整個朝堂都將掀起腥風血雨。
天牢最深處,沈清晏的織金裙擺掃過滿地鼠尸。
當她看清鐵鏈鎖著的人時,翡翠鐲子突然燙得驚人——那白發老嫗枯瘦的腕上,赫然戴著枚一模一樣的紫玉鐲。
“長公主終于來了?!?/p>
老嫗的笑聲像夜梟嘶鳴,“讓老身猜猜,您是不是每晚都夢見大火?是不是總聽到三十萬人在哭?”
沈清晏掐住老嫗脖頸的瞬間,紫玉鐲內側的“天機”二字突然滲出血珠。
無數畫面涌入腦海:母后捧著毒酒的手,父皇在祭壇舉起的長刀,還有......還有蒼梧關沖天火光中,青蕪父親被鐵鏈貫穿的身影。
更鼓再次響起,沈清晏正站在觀星臺上。翡翠鐲子在她腕間嗡嗡震顫,東南方突然亮起七顆血色星辰——正是陸昭與青蕪所在方位。
她想起老嫗臨死前的尖叫:“鐲碎之時,三十萬怨靈盡歸!”
狂風卷起她的十二幅湘妃裙,鎏金護甲深深掐入掌心。
此刻她終于明白,當年母后為何寧肯吞炭自盡也要保下這鐲子。
“李德全,”她輕聲喚道,“把本宮的棺槨抬出來吧?!?/p>
老太監撲通跪地,懷中的黃符無火自燃。他看見長公主摘下了戴了十五年的翡翠鐲,輕輕擱在星圖中央的貪狼位上。
夜色深沉,宮墻內外,暗流涌動。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目的而行動,而真相,似乎正一點點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