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赤足踏過滿地碎玉,猩紅披風掃過九盞琉璃宮燈。
她捏著金絲酒壺往繡鞋里倒酒,琥珀色的酒液順著腳踝流進纏枝蓮紋繡鞋里,驚起滿殿宮娥屏息。
“殿下這是要醉倒在這兒?”
青蕪捧著瑪瑙盞立在珠簾后,指尖在袖中掐出密訣。昨夜她看見周延年藏在密室里的鴆羽箭,此刻正貼著太皇太后常用的沉香木手爐。
沈清晏忽然轉身,鳳冠上垂落的東珠在她掌心碎成齏粉。
她笑著將酒液潑向青蕪鬢邊海棠:“本宮要的就是這滿殿胭脂氣。”
鎏金絲線從她發間滑落,在青磚地上織成血色蛛網。
子時的更鼓剛過三聲,青蕪的蔻丹手指已探入太皇太后寢殿的蟠龍香爐。
她將碾碎的曼陀羅混著鎏金粉倒入香灰,看著青煙騰起時袖中銅鈴輕響——那是周延年死前塞給她的信物。
“娘娘萬安。”
老宮女捧著參湯進來時,太皇太后正撫摸著鳳杖上的螭紋。青蕪退至蟠龍柱后,看著老人枯槁的手指突然痙攣著抓住香爐。
鎏金粉遇熱揮發成劇毒煙霧,老人布滿皺紋的眼角沁出詭異笑意,仿佛看見二十五年前護城河畔漂浮的女嬰。
青蕪的劍鋒停在距離太皇太后咽喉半寸處,鎏金絲線突然從鳳杖中激射而出,將她手腕纏繞成血色蓮花。
老婦人布滿皺紋的眼底泛起精光,蒼老的聲音帶著毒蛇吐信般的陰柔:“哀家豢養你十六年,連這招'星移斗轉'都沒學會?”
“是周延年臨終前告訴奴婢的...”
青蕪踉蹌后退,護腕上的虎符硌在青磚上刮出血痕。她忽然發現太皇太后鬢角的金步搖正在滲血——那是方才她袖箭誤傷的。
太皇太后笑著扶住鎏金杖,杖頭螭紋在燭火下泛起青光:“哀家早該想到的,你父親當年就是被這螭紋所殺。”
她突然扯開衣襟,心口猙獰的狼首刺青讓青蕪瞳孔驟縮,“就像你父親沒能殺死哀家一樣,你也殺不死...”
“砰!”
一聲悶響打斷了老婦人的狂妄。
沈清晏手中的青銅酒樽穿透了屏風,酒液混著鮮血濺在青蕪臉上。
長公主赤足踩過滿地狼藉,猩紅披風上金線繡的百鳥朝鳳正在燃燒,火光映得她眉眼妖冶如墮魔的鳳凰。
御花園的牡丹被夜露打濕,沈清晏斜倚在太湖石旁,翡翠鐲子浸在酒液里泛著幽光。她瞇眼看著謝無涯為皇帝講解《璇璣星經》
袖中佛手柑的香氣總若有似無縈繞在沈清晏鼻尖。佯裝整理珠釵,指尖卻悄悄勾住他袖口:“師傅這般愛用香,可是藏著什么秘密?”
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耳垂,“比如...昨夜為何要去昭陽皇后舊居?”
少年官員的青衫被冷汗浸透,握著玉笏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
“師傅可知這朱雀星宿代表什么?”小皇帝忽然扯開謝無涯的衣領,露出鎖骨處與棺槨同源的螭紋胎記。
謝無涯瞳孔驟縮,喉結滾動著咽下驚呼。沈清晏趁機將人拽進桃林深處,指尖劃過腰間玉帶扣時,故意讓纏枝蓮紋的鏤空處蹭過他掌心:“師父可知這螭紋玉扣的來歷?”
她歪頭輕笑,發間東珠墜入他衣襟,“和殿下心口那道疤倒像一對。”
帶著酒香的指尖劃過他眼尾朱砂痣:“今夜陪我去地窖可好?那口青銅棺里藏著有趣的東西呢。”
御花園的牡丹開得正艷,淑妃貼身侍女阿箬的袖箭在月光下泛著幽藍。她看著沈清晏醉醺醺倚在太湖石旁,翡翠鐲子在腕間晃出碎光。
十年前太皇太后也是這樣倚著白玉欄桿,將毒酒灌進昭陽皇后喉中。
“姐姐好香。”
阿箬突然扯斷琴弦,淬毒的冰棱擦著沈清晏耳畔飛過。青蕪的劍鋒卻比她更快,劍尖挑開侍女袖管,露出半截繡著狼首的護甲——竟是北疆叛軍的制式。
沈清晏突然抓住劍刃,鮮血順著虎口滴在翡翠鐲子上。星塵驟然迸發,鐲中飛出的殘符與謝無涯的骨扇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朱雀圖騰。
阿箬的尖叫被淹沒在二十八宿青銅柱轟鳴聲里,棺槨浮現的血字照亮了她驚恐的臉:“弒母者,終為祭品。”
深夜,燭火將謝無涯的影子投在堆積如山的文書上。當他終于抽出那封標注“密”字的密報時,窗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他迅速將奏折塞進袖中,墨跡未干的“鎮北軍嘩變”幾個字在火光下清晰可見。
青蕪立在門邊,指尖摩挲著袖中染血的虎符。她看著謝無涯將密報按在胸口,突然伸手扯斷他腰間玉帶。
螭紋玉扣滾落在地,露出內里暗藏的軟甲——那是她連夜用三百張犀牛皮縫制的。
“明日早朝,您會看見鎮北軍...”
青蕪話音未落,謝無涯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少年官員的眼眸比冷月更清冽,呼吸間帶著佛手柑的苦香:“青蕪姑娘,有些棋局不是靠殺伐能贏的。”
沈清晏赤腳踏進地窖時,腐臭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她舉起火折子照亮墻壁,二十八宿青銅柱在火光中泛著幽綠,棺蓋上鎏金絲線織就的朱雀星圖正滲出暗紅血珠。
“殿下當心!”
謝無涯突然從身后攬住她的腰。少年身上帶著佛手柑的苦香,官袍下擺沾著未干的血跡——那是方才在太皇太后寢殿搏斗時留下的。
沈清晏指尖撫過他腰間螭紋玉帶扣,低笑道:“師父這般緊張,可是怕本宮發現你袖中藏著的密報?”
她故意貼近他耳畔,發間鳳釵的東珠擦過他脖頸。
謝無涯渾身一僵,喉結滾動著咽下驚呼。他垂眸避開她審視的目光,掌心卻悄然按住腰間軟甲下的匕首——青蕪留下的警告猶在耳畔:“太皇太后已聯絡北疆狼軍,三日內必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