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雕花窗欞時,八十一根鎏金絲線仍在謝無涯腰間游走。
沈清晏斜倚在他胸口,殘缺的螭紋貼片正泛著幽藍微光,與男人心口狼首刺青的暗紅形成詭異對照。
她指尖撫過他因金線勒出的血痕,忽然低笑出聲,“倒是比想象中聽話。”
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侍女捧著藥碗的銀托盤微微發顫。
謝無涯抬眸望去,正撞見沈清晏染著蔻丹的指甲輕輕點在唇上:“昨夜司徒太醫袖口的烏頭粉,可還藏在太醫院某個暗格里?”
話音未落,屏風外傳來小皇帝清朗的少年嗓音:“朕的清晏皇姐倒是會關心朝政——昨夜是誰在司徒藥箱藏鴆羽?”
小皇帝死死盯著榻上糾纏的青絲,耳尖瞬間紅透,喉結劇烈滾動兩下才開口:“朕是……是來給皇姐請安的!”
沈清晏指尖撫過謝無涯頸側咬痕,輕笑一聲。
昨夜她故意將半片金步搖留在枕邊,此刻陽光正穿透雕花窗欞,照得那抹纏枝紋在龍紋地毯上折射出刺目光斑。
“陛下既然看見司徒藥箱里的鴆羽了...”她忽然拽住謝無涯垂落的鎏金腰封,八十一根絲線如毒蛇般嘶鳴
“不如問問太醫院新進的學徒,為何袖口沾著北疆烏頭粉?”
屏風外傳來青蕪壓抑的咳嗽聲,混著藥杵搗碎玉竹的聲響。
謝無涯瞳孔微縮,翻身將人攏進錦衾,骨扇挑開小皇帝衣領時,露出鎖骨下方朱砂痣:“倒是不知,司徒太醫養了二十年的蠱人,竟這般關心陛下安危?”
小皇帝突然抽出袖中暗器,卻被鎏金絲線纏住手腕甩到雕花柱上。
沈清晏踩著滿地碎瓷起身,殘缺的螭紋貼片泛起幽藍光芒:“三更天往臣湯藥投毒的是誰?前日往司徒藥箱塞鴆羽的是誰?”
她指尖劃過皇帝腕間被絲線勒出的血痕,“看來昭陽皇后當年沒教過陛下,該怎么藏好偷來的命格。”
謝無涯忽然按住她執扇的手,狼首刺青在朝陽下滲出血珠:“該讓陛下清醒清醒了。”
他咬破舌尖噴在絲線上,八十一根金線瞬間燃起青色火焰,“貪狼吞日的卦象已成,這副軀殼里...可是困著要弒君的孽魂呢。”
青蕪的銀針在指尖翻飛,精準刺入小皇帝周身大穴。少年天子在鎏金絲線的束縛中劇烈抽搐,瞳孔時而漆黑如墨,時而泛起妖異的碧色。
“皇姐......”
小皇帝突然發出稚童般的嗚咽,腕間浮現與沈清晏如出一轍的螭紋,“阿姐說過要教我放紙鳶的......”
沈清晏指尖的鎏金絲線驀地松弛。
翡翠鐲子撞在龍紋柱上,迸發的星塵中浮現昭陽皇后臨終場景——血泊中的女子將嬰孩推向冰河,襁褓里赫然裹著兩枚玉玨。
“陛下可知,”
她忽然扯開少年衣襟,露出心口北斗七星狀的燙痕,“這鎏金烙鐵本該印在本宮身上?”
謝無涯的骨扇突然展開,扇面星圖映出駭人真相:二十五年前護城河冰面上,太皇太后用鳳杖挑開襁褓,將真正的皇子換成了北疆狼王的血脈。
——
暗格中的更漏滴到卯時三刻,青蕪突然割破手腕。
鮮血順著鎏金香爐紋路蜿蜒,在殿內繪出完整的二十八宿圖。
當星圖與沈清晏的翡翠鐲子共鳴時,她耳墜炸裂,露出藏在珍珠里的半枚兵符。
“殿下,”
她將兵符擲向謝無涯,“這是蕭丞相離京前埋在護城河底的。”
沈清晏接住兵符的剎那,青蕪突然撲向小皇帝。
少年天子袖中射出的毒針盡數沒入她后背,鎏金絲線卻已纏住他咽喉:“奴婢的娘親......曾是昭陽皇后的梳頭宮女......”
“娘親臨終前說......”青蕪咳出大口鮮血,“昭陽皇后將真正的皇子......藏在......”
話音未落,蕭景珩的袖箭已穿透她咽喉。青蕪用最后氣力將半枚兵符擲向謝無涯,鎏金絲線纏住小皇帝手腕:“陛下......快走......”
鮮血從她唇角涌出,染紅了袖口暗繡的朱雀紋。
沈清晏想起昨夜青蕪為她篦發時,故意扯落的那縷白發——正是昭陽皇后當年最愛的飛仙髻。
暴雨傾盆的城樓上,蕭景珩的玄色大氅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指尖把玩著鎏金治水令,令牌邊緣的狼牙紋正與謝無涯的玉玨嚴絲合縫。
“三年不見,殿下愈發像昭陽皇后了。”
他抬手接住沈清晏射來的袖箭,箭簇上淬的正是北疆狼毒,“只是這弒君的手法,可比當年太皇太后溫柔多了。”
謝無涯的骨扇突然暴起青光,蕭景珩卻輕笑著一把扯開衣襟。
他心口處盤踞著與沈清晏鎖骨下一模一樣的螭紋,此刻正泛著幽藍光芒:“本相這份生辰禮,殿下可還滿意?”
暴雨中忽然傳來龍吟般的號角,護城河底浮起無數青銅棺槨。
蕭景珩指尖的治水令迸發血光,河水倒灌入城,每道浪尖都站著北疆狼軍的亡魂。
沈清晏將翡翠鐲子按在蕭景珩心口,殘缺的螭紋突然咬住他肌膚:“丞相可知這螭龍為何獨目?”
蕭景珩撫上她染血的鬢角:“因為二十五年前,昭陽皇后親手剜去了......”
他抬手,指尖的鎏金治水令泛起詭異血光:“殿下可知,為何二十五年前昭陽皇后要剜去螭龍一目?”
沈清晏攥緊翡翠鐲子,殘缺的螭紋正咬住蕭景珩心口:“因為那一目,能看穿北疆狼軍的亡魂陣。”
“錯了。”
蕭景珩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盤踞的完整螭紋,“那一目,能看見真正的朱雀宿主。”
他指尖輕點沈清晏鎖骨下的螭紋,“就像現在,本相能看見殿下體內的朱雀之魂正在蘇醒。”
“丞相這般費心,”沈清晏冷笑,“就為讓本宮體內的朱雀之魂覺醒?”
蕭景珩撫上她染血的鬢角:“本相要的,是殿下體內的朱雀之血。”
他指尖的治水令突然迸發血光,“有了它,本相就能開啟青銅棺槨中的亡魂陣,讓北疆狼軍重現人間。”
漫天血雨中,沈清晏看見青蕪用最后氣力將小皇帝推入密室。少年天子腕間的螭紋突然完整,與護城河底的青銅棺槨產生共鳴。
“阿姐......”小皇帝在密室門前回頭,眸中碧色盡褪,“其實那日紙鳶......”
驚雷劈開蒼穹時,萬千亡魂隨著青銅棺槨沉入地底。沈清晏攥著半枚染血的玉玨,看謝無涯心口狼首刺青漸漸化作螭紋。
晨光穿透云層時,她終于想起護城河冰面上,那個為她暖手的少年暗衛——
正是如今眉間染血的謝無涯。
“師父......”
沈清晏撫上謝無涯心口新生的螭紋,“你早就知道自己是......”
“是昭陽皇后留給殿下的最后一道護身符。”
謝無涯握住她染血的手,“二十五年前,皇后將真正的皇子藏在護城河底,用鎏金絲線纏住了北疆狼王的血脈。”
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與沈清晏鎖骨下一模一樣的螭紋:“這螭龍獨目,是為了封印北疆亡魂陣。而丞相要的,是殿下體內的朱雀之血,來解開這個封印。”
沈清晏忽然想起青蕪臨終前的話:“娘親說......昭陽皇后將真正的皇子......藏在......”
“藏在護城河底的青銅棺槨中。”謝無涯接道,“而那個皇子,就是如今的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