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唐·劉禹錫
長安城的春日總是格外熱鬧。劉禹錫漫步在朱雀大街上，腳下的青石板被晨露浸潤得微微發亮，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和炊煙的氣息。街道兩旁店鋪林立，酒旗招展，叫賣聲此起彼伏。賣胡餅的小販推著木車，熱氣騰騰的餅香混著芝麻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賣糖人的老者坐在街角，手中的糖稀在陽光下閃著琥珀色的光；幾個孩童圍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糖稀變成飛鳥、花朵的模樣。
劉禹錫停下腳步，看著那些孩童天真爛漫的笑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暖意。他抬頭望向遠處，只見一隊胡商牽著駱駝緩緩走來，駝鈴叮當，駝背上堆滿了來自西域的香料和寶石。街邊的行人紛紛駐足，好奇地打量著這些異域來客。一位胡姬站在酒肆門口，身著五彩斑斕的紗裙，手腕上的金鐲隨著她的動作叮咚作響，她用生硬的漢語招呼著過往的客人：“葡萄美酒，西域佳釀，客官可要嘗嘗？“
劉禹錫微微一笑，繼續向前走去。他喜歡這樣的長安，繁華而不失煙火氣，熱鬧中又帶著幾分從容。這座城仿佛是一幅流動的畫卷，每一處細節都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轉過一個街角，劉禹錫遠遠就聽見前方傳來陣陣喧嘩。他循聲望去，只見一處庭院外擠滿了人，有衣著華貴的士族，也有粗布短打的平民，個個踮著腳尖往墻內張望。
“這位郎君，可是來看牡丹的？“一個賣花的老嫗笑瞇瞇地問道，她的籃子里擺著幾枝含苞待放的牡丹，“今年王員外家的牡丹開得可好了，聽說有一株'姚黃'，花開得比碗口還大呢！老身這兒也有幾枝，郎君要不要買一枝回去插瓶？“
劉禹錫笑著搖搖頭，順著人流往庭院走去。還未進門，就聞到一陣馥郁的香氣，那香氣不似尋常花香那般輕浮，而是帶著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庭院中，一株株牡丹競相綻放。有的花瓣層層疊疊，宛如貴婦的裙裾；有的色澤艷麗，仿佛天邊的晚霞；還有的白如凝脂，在陽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劉禹錫注意到，在牡丹叢中，還種著幾株芍藥。那芍藥開得也極好，花瓣妖嬈，色澤艷麗，卻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這芍藥雖美，卻太過妖嬈，失了端莊。“劉禹錫輕聲自語。他又看向池中的荷花，那荷花亭亭玉立，清雅脫俗，卻顯得過于孤高，少了些人情味。
忽然，一陣微風拂過，牡丹花輕輕搖曳，那姿態既不似芍藥般輕佻，也不像荷花般清冷，而是恰到好處地展現出一種雍容大度的氣韻。劉禹錫只覺得心頭一震，仿佛看到了大唐盛世的氣象。
劉禹錫信步走進庭院深處，只見一群文人雅士正圍坐在牡丹花叢旁的石桌邊。桌上擺著筆墨紙硯，幾枝新折的牡丹插在青瓷瓶中，花瓣上還沾著晨露。
“劉兄來得正好！“王維起身相迎，“我們正在以牡丹為題作詩，劉兄素來才思敏捷，不如也來一首？“
劉禹錫環視四周，只見李白正倚著一株紫牡丹飲酒，杜甫則對著白牡丹凝神思索。他忽然想起去年在洛陽賞牡丹時，曾見一位老花匠精心培育牡丹，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寶。
“諸位請看，“劉禹錫指著那株'姚黃'說道，“這牡丹不僅花大色艷，更難得的是這份氣度。芍藥雖艷，卻失之輕浮；荷花雖清，卻過于孤高。唯有牡丹，既有富貴之相，又不失端莊之態。“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李白放下酒杯，朗聲道：“劉兄此言極是！我觀這牡丹，倒像是我們大唐的寫照。你看那花瓣層層疊疊，不正似我朝衣冠之盛？那香氣馥郁卻不媚俗，恰如我朝文采風流。“
杜甫接過話頭：“確實如此。我曾在江南見過牡丹，雖也開得好，卻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如今想來，怕是少了這長安城的氣象。牡丹之盛，實乃我朝之盛啊！“
劉禹錫聽著眾人的議論，心中感慨萬千。他提筆在紙上寫下：“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寫罷，他抬頭望向遠方。暮色中，牡丹花影婆娑，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時代的繁華。庭院外，街市依舊熱鬧非凡，賣花的老嫗還在吆喝著，胡商的駝鈴聲漸漸遠去，酒肆里的胡姬唱起了異域的歌謠。
劉禹錫走出庭院，漫步在長安街頭。夕陽的余暉灑在青石板路上，將整座城染成了金色。街道兩旁的店鋪紛紛點起了燈籠，燈火輝煌中，行人絡繹不絕。賣糖葫蘆的小販扛著竹竿，紅艷艷的糖葫蘆在燈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澤；賣餛飩的攤主吆喝著，熱氣騰騰的湯鍋里飄出陣陣香氣；幾個孩童追逐嬉戲，笑聲清脆悅耳。
他走到一處茶肆，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茶肆里人聲鼎沸，茶客們高談闊論，話題從牡丹花會到朝廷新政，無所不包。一位老者正津津有味地講述著去年牡丹花會的盛況：“那'姚黃'開得可真叫一個絕！花瓣層層疊疊，色澤金黃，香氣撲鼻，簡直像是天上的仙花！“
劉禹錫聽著老者的講述，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自豪。這長安城，這大唐盛世，正如那牡丹一般，雍容華貴，氣度非凡。然而不知為何，他心中卻隱隱生出一絲不安。這滿園的牡丹，這盛世的繁華，會不會也像這春日一樣，終究有凋零的一天？
他出了茶肆走到一處僻靜的巷口，抬頭望向夜空。繁星點點，月光如水，灑在青石板路上，仿佛為這座城披上了一層銀紗。他忽然想起李白曾說過的話：“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這長安城，這大唐盛世，是否也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瞬？
遠處傳來陣陣鐘聲，驚起一群飛鳥。劉禹錫望著那些遠去的飛鳥，忽然想起《詩經》中的句子：“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這盛世的繁華，終究也會如這春日一般，成為后人追憶的往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