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嶺市的夜晚比海市安靜得多。老宅的院子里只剩下幾盞昏黃的路燈，映出斑駁的樹影。林夏坐在房間的書桌前，手里捧著一本書，卻怎么也看不進去。

她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出晚飯時的場景——顧沉坐在她對面，偶爾抬頭看她一眼，目光里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她不知道那笑意是調侃還是別的什么，只覺得心里亂糟糟的。

“咚咚咚——”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林夏愣了一下，抬頭看向房門。

這么晚了，會是誰？

她放下書，走到門邊，問道：“誰??？”

“是我?！遍T外傳來顧沉低沉的聲音，“能借一下吹風機嗎？我房間的壞了?！?/p>

林夏的心沒理由地漏跳了一拍，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門把手。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顧沉站在門外，身上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T恤，頭發濕漉漉的，顯然是剛洗完澡。他的手里拿著一條毛巾，不停擦拭著，水滴順著他的發梢滑落，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吹風機？”林夏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哦，你等一下，我去拿?！?/p>

她轉身走進房間，從抽屜里翻出吹風機，遞給他。顧沉接過吹風機，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身上。

“謝謝，姑姑。”他笑了笑，語氣里帶著一絲調侃。

林夏聽著別扭，心里猛地升起一陣不耐煩，“不用謝。”

顧沉卻沒有動，依舊站在門口。他的目光掃過她的房間，最后落在她書桌上的那本舊書上?！皶r光的縫隙？”他挑了挑眉，“你還留著這本書？”

林夏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一陣慌亂。剛才心不在焉的，只是手里習慣拿本書，完全沒注意，怎么偏偏是這本。

她趕緊走過去，把書塞進抽屜里，“隨便翻翻而已?！?/p>

顧沉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語氣輕松，“這本書，還喜歡嗎？”

林夏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就…隨手拿的，沒怎么看?！?/p>

顧沉笑了笑，沒有說話。他靠在門框上，自言自語道：“我特意按照你的喜好挑的?！?/p>

…

大學時，林夏加入了學校的文學社，而顧沉則是社團的?？?。他們經常一起參加社團活動，討論文學、電影和音樂。顧沉是建筑系，他常常一邊畫設計圖，一邊聽林夏小聲朗讀她喜歡的段落，偶爾還會接受林夏的隨機小考。

有一次，社團組織了一次嶺市老城區的采風活動。林夏和顧沉一起走在青石板鋪就的老街上，林夏手里拿著一串糖葫蘆，笑得天真爛漫，顧沉則站在她身邊，手里拿著林夏的書，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你這么忙，我們社團的活動，你不需要每次都參加的?！绷窒囊Я艘豢谔呛J，糖衣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剛好有個古建筑保護的項目，我也來這逛逛，一舉兩得。”顧沉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輕松。

“這兒我還挺熟的，我帶你。”林夏牽起顧沉的手，拉著他穿過狹窄的巷子，來到一家老茶館。茶館的老板是個和藹的老人，見到林夏便笑瞇瞇地招呼：“小夏來了？要什么？”

林夏拉著顧沉坐下，道，“一壺龍井，一盤桔紅糕?！?/p>

顧沉環顧四周，茶館的陳設簡單而古樸，墻上掛著幾幅山水畫，角落里擺著一架老式的留聲機。他低聲問道：“你常來這兒？”

“小時候我爸常帶我來。”林夏手放嘴邊，附到顧沉耳邊悄聲道，“不知道這老爺爺怎么記性這么好，十幾年沒來了，竟然還認得我?！?/p>

桔紅糕上來后，林夏用牙簽串了好幾顆，送到顧沉嘴里，“這里的桔紅糕特別好吃，不會甜得發膩?！?/p>

顧沉低頭咬了一口，“嗯，甜而不膩?！?/p>

湖面的波紋反射出柔和的日光，勾勒出顧沉完美的側顏，他的睫毛在陽光下微微顫動，鼻梁高挺，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的皮膚在光線下顯得格外干凈，下頜線條分明，帶著一種少年特有的清俊。

林夏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顧沉抬起眼，她才猛然回過神來，一陣手忙腳亂中，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杯。林夏尷尬地笑了笑，“我就說吧，這個，很好吃。”

顧沉點點頭，端起茶壺，為她重新倒了一杯龍井，茶湯清冽，香氣撲鼻。他輕聲回應道：“嗯，很甜。”

林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在舌尖蔓延，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她抬頭看向顧沉，發現他正看著她，目光溫柔而專注。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后來發生了什么林夏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的龍井格外清香，桔紅糕特別甜蜜。那天的老街、茶館，還有身邊的顧沉，都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

“林夏？”

顧沉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林夏抬起頭，發現顧沉正看著她，目光深邃而專注。

顧沉笑了笑，語氣里帶著一絲調侃，“姑姑想到什么了，這么認真？”

她手指無意識地搓了搓衣角，是啊，現在他們是姑侄關系了。

“趕緊吹頭發吧，別感冒了?！绷窒纳焓謱㈩櫝料蛲馔?，指尖卻傳來溫熱而有力的觸感，隔著白T，她依然能感受到顧沉緊實的腹肌。

顧沉顯然也愣了一下，身體微微繃緊，耳尖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他低頭看了看向林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喜歡嗎？”

林夏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慌亂地收回手，“說什么呢，沒大沒小的！趕緊去吹頭發！”

林夏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關門，她必須趕緊和顧沉劃開界限。

“林夏，”顧沉突然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試探，“如果能重來，你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嗎？”

關門的動作略有停頓，但只是停頓，最后還是“啪”地一聲關上了。

顧沉只好扶著門，輕輕地道了聲，“晚安?！?/p>

“晚安。”林夏隔著門，用僅自己可聽到的聲音回復道。

聽著顧沉遠去的腳步聲，林夏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的心跳依舊沒有平復，指尖還殘留著觸碰他腹肌的溫度，腦海里不斷回響著顧沉的那句——“如果能重來，你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嗎？”

“都過去了，說什么傻話呢。”林夏好像在說顧沉，也好像在說自己。

她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那本《時光的縫隙》。扉頁上，顧沉的贈言依舊清晰可見：“愿你在海市的風里，找到屬于自己的光?！?/p>

她輕輕撫過那行字，心里涌起一種復雜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