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轉學回來的那個黃昏,林小滿正在解剖一只藍閃蝶。
金屬鑷子突然在福爾馬林液體里打滑,蝴蝶腹腔的磷粉濺在實驗記錄本上,在暮色中泛起幽藍的熒光。玻璃門外傳來教導主任中氣十足的喊聲:“小林啊,新來的轉學生分到你們標本社了!“
八年前沾著冰淇淋漬的約定突然刺破記憶琥珀。
“等我的藍蝶會發光了,就放在小滿的星星罐子里。“九歲的季然踮腳夠著自然博物館的標本柜,鼻尖在玻璃上壓成粉白色小圓餅。那時他們剛看完穹頂天文電影,林小滿衛衣口袋里還揣著揉皺的獵戶座星圖。
此刻二十八中標本室的白熾燈管嗡嗡作響,少年肩線比記憶里陡峭許多,唯有垂眸調試顯微鏡的模樣與舊時光重疊。當他轉動目鏡調焦輪時,林小滿發現他右手虎口還留著被鳳蝶幼蟲蟄過的月牙形疤痕。
“培養皿編號錯了。“季然忽然開口,聲音像砂紙擦過生銹的紀念幣,“藍閃蝶的磷光體細胞樣本應該標記L-17,你寫成L-71了。“
林小滿的自動鉛筆芯“啪“地折斷在觀測記錄表上。她當然知道這個編號——那是季然離開那天的日期。標本柜最深處藏著的小玻璃罐里,十七顆手折錫紙星星正在發霉,每顆都裹著從實驗田偷摘的夜光蘑菇孢子。
屋外傳來社團活動結束的鈴聲,季然從背包里取出牛皮紙袋推過來。三十七個封裝袋里躺著形態各異的蝴蝶殘骸,每只左翅都被小心地覆上透明薄膜。當他的指尖無意掠過她手背時,林小滿看清薄膜上印著的星軌圖案——正是當年他們在天文館初見那夜的星空。
“現在我能繼續培養發光體了嗎?“季然旋開標本臺底燈,幽藍光線穿過他襯衫的第二顆紐扣。那只曾被嘲笑是“科學怪人“的小男孩,此刻正用分子生物學教材壓住她卷邊的《鱗翅目圖鑒》。
潮濕的夜風掀起窗簾,驚動滿室懸浮的磷粉。在那些閃爍的微光里,林小滿忽然意識到,有些等待本身就是會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