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蕓踩著ChristianLouboutin紅底高跟鞋踏上紅毯時,腕間的積家翻轉腕表顯示19:47分。這是她特意選的時間點——七年前秦天撕碎合照的時刻。深酒紅絲絨禮服在鎂光燈下泛著血痂般的光澤,后腰鏤空處貼著膠布過敏測試貼,像塊潰爛的創可貼。“清蕓姐,品牌方說拍賣的膠片相機是秦老師捐贈的?!爸硇∠倪f來香檳杯,冰塊碰撞聲讓她想起暗房定影液晃動的聲響。宴會廳穹頂的水晶吊燈突然熄滅,追光燈束如探照燈鎖定紅毯盡頭。宋清蕓看見秦天穿著剪裁鋒利的藏青西裝,左胸口袋露出半截暗紅色方巾——正是當年她們在暗房擦過血跡的那塊。
“接下來拍賣的是哈蘇500C/M膠片相機,由新銳攝影師秦天女士捐贈?!芭馁u師的聲音被電流聲割裂,“特別說明,內裝有未沖洗的膠卷......“
宋清蕓的指甲陷入掌心。她認得相機皮套邊緣的燙金字母“Q&S“,那是她們在夜市找刻章老頭做的情侶標記。追光燈突然轉向,她看見秦天正在二樓包廂俯視全場,指尖轉動的金屬打火機映出她禮服的深紅酒漬。
“三百萬第一次!“
當競價牌舉到第八輪,宋清蕓聽見自己喉間溢出的冷笑。這架相機里裝著她們在廢棄暗房拍的禁忌膠片,此刻卻成了資本游戲的籌碼。她舉起鑲鉆手包,紅寶石指甲在光束下滴血般鮮艷:“五百萬?!?/p>
全場嘩然中,二樓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脆響。秦天手中的馬天尼酒杯炸成無數碎片,橄欖滾落在她锃亮的牛津鞋邊。宋清蕓仰頭飲盡香檳,氣泡在舌尖炸開當年暗房茉莉花茶的澀味。
酸澀的味道讓她回到了那一年。
十七歲的秦天用報紙遮住暗房氣窗,紅色安全燈把她們染成兩尾熱帶魚。宋清蕓的校服裙擺掃過顯影盤,藥水濺在秦天新買的帆布鞋上。
“別動。“秦天突然按住她小腿,指尖沾著定影液劃過肌膚,“我在畫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吧倥暮粑鼑娫谙ジC,醫用膠布裹著的手指在皮膚留下黏膩觸感。
顯影液里浮動的相紙突然顯現詭異畫面:她們交疊的肢體在藥水中扭曲成藤蔓狀。宋清蕓驚慌打翻顯影盤,秦天卻大笑著將她壓在沖印臺上:“沒關系,連膠片都覺得我們該永遠糾纏?!?/p>
一聲低沉的男聲將她拉回。
“五百二十萬!“某互聯網新貴舉起競價牌。宋清蕓瞥見秦天正用絲帕擦拭手指,暗紅方巾在西裝口袋露出嗜血的尖角。
“一千萬。“她聽見自己喉嚨里爬出毒蛇般的嘶鳴。宴會廳死寂如暗房,唯有中央空調吞吐著顯影液氣味的冷氣。
二樓包廂突然傳來椅子翻倒的巨響。秦天撐著雕花圍欄俯身,西裝領口滑出的銀鏈上,易拉罐環在強光下折射出挑釁的光斑。宋清蕓的珍珠耳墜開始發燙,像塊嵌進耳骨的燒紅鐵片。“一千兩百萬?!扒靥炫e起傷痕累累的右手,小指醫用膠布滲出血跡。這是她們約定的禁忌手勢——高三那年,每當宋清蕓在課堂上偷畫秦天側臉,對方就會在課桌下比出這個暗號。宋清蕓的高跟鞋跟突然斷裂。她扶著拍賣臺站穩時,嗅到袖口沾染的雪松香——兩小時前在化妝間,秦天曾用這只手掐著她后頸說:“你永遠學不會服輸。“此刻殘留在面頰的溫度,與十七歲暗房沖印臺的冰涼形成殘酷溫差。“成交!“木槌敲響的瞬間,宴會廳燈光大亮。宋清蕓看見秦天眼底晃動著暗房紅色安全燈般的光斑,那是她們第一次偷嘗禁果時,在彼此瞳孔種下的詛咒。
那天天氣不算好。
暴雨砸在暗房鐵皮屋頂的聲響像密集的鼓點。宋清蕓被秦天困在定影液貨架前,少女帶著顯影液苦味的唇碾過她的嘴角。沾著藥水的手指探進校服下擺時,生銹貨架在墻上投下巨獸般的陰影。“疼嗎?“秦天用牙齒咬開她襯衫第三顆紐扣,醫用膠布摩擦鎖骨的觸感引發戰栗。窗外閃電劈亮的瞬間,宋清蕓看見顯影液里浮著無數個她們糾纏的倒影。當教導主任的手電筒光刺破黑暗,秦天將她推進裝相紙的鐵皮柜。柜門閉合前,少女將染血的醫用膠布塞進她手心:“數到三百下再出來?!?/p>
昏暗的和那天一樣的光線。
宋清蕓在宴會廳洗手間找到秦天時,那人正用瑞士軍刀劃開手腕舊傷。鮮血滴進大理石洗手臺,與香檳殘液混成淡粉色液體。“你在還原暗房的顯影劑配方?“宋清蕓反鎖隔間門,絲綢禮服摩擦秦天西裝面料的聲響,像極了當年校服裙擺掃過暗房水泥地。秦天突然將她按在鍍金鏡面上,染血的指尖抹過她唇峰:“當年你躲在鐵皮柜里時,我在顯影液里摻了血——這樣洗出來的照片會帶著永恒的詛咒?!拌傘@手包掉落在地,滾出那枚在攝影棚撿回的珍珠。宋清蕓看見鏡中自己的后背浮現暗紅色淤痕——與十七歲躲在鐵皮柜時,貨架鐵絲網壓出的痕跡完全重合?!澳憔栀浵鄼C是想讓我當眾崩潰?“她扯開秦天西裝領口,易拉罐環項鏈在頸間勒出血線,“可惜我早就......“未盡的話語被血腥味的吻封堵。秦天咬破她的下唇,混合著血與香檳的液體滑入喉間。當警鈴突然炸響,宋清蕓在眩暈中看見洗手液泡沫漫過腳背——和當年暗房漫出的顯影液一樣,正將她們溺斃在謊言的泡沫里。
回到:鐵皮柜里的三百秒
黑暗中有蟑螂爬過腳背。宋清蕓攥著染血的醫用膠布,數到第297秒時聽見皮帶扣落地的脆響。教導主任的獰笑與秦天痛苦的悶哼穿透鐵皮柜,她數到299秒的指甲深深掐進大腿,數到300秒推開門時,看見秦天系著撕裂的襯衫,正將裁紙刀從男人肩膀拔出?!翱熳?!“滿手是血的少女將相機塞給她,眼底跳動著紅色安全燈的余燼。那是宋清蕓最后一次見到會笑的秦天——直到七年后重逢,那人眼里只剩哈蘇相機取景器般的黑洞。
宋清蕓被秦天拽進消防通道時,絲綢禮服勾住生銹門栓撕開裂縫。安全出口綠光下,她看見對方后頸的紋身——被墨跡覆蓋的羅馬數字正在滲血,像被活埋的蟬在掙扎。“你故意高價競拍,是想讓我當眾打開膠卷?“秦天將她困在配電箱前,染血的右手撐在她耳側,“可惜我早就......“消防警鈴突然轟鳴,紅光如暗房安全燈籠罩狹窄空間。宋清蕓扯開秦天襯衫紐扣,在鎖骨下方兩公分處咬出血印——正是當年教導主任留下的煙疤位置。“當年你讓我數到三百,“她舔舐著滲血的齒痕,“現在輪到我了。“手機秒表開始跳動,宋清蕓解開對方西裝褲扣時,聽見頂樓傳來騷動聲——某娛樂記者正舉著長焦鏡頭對準消防通道。秦天突然轉身擋住所有視線,快門聲如暴雨砸在鐵皮屋頂。宋清蕓在顛倒的視野里看見閃光燈映亮消防栓玻璃,映出十七歲的她們正在暗房血泊中相擁。
回到:暗房里的顯影詛咒
凌晨兩點,宋清蕓在酒店套房沖洗膠片。當顯影液浮現第一道影像,她看見的不是拍賣會場景——泛黃膠片上,十七歲的秦天正跪在血泊中拼接被撕碎的照片。
第二張是昨夜消防通道的偷拍照,她扯著秦天領帶的畫面右下角,赫然出現半張教導主任的臉。最后一張空白膠片突然滲出鮮血,在定影液中組成一行英文:Runawaywithme(跟我逃亡)
浴室傳來水聲,宋清蕓推開虛掩的門。霧氣中,秦天后頸的羅馬數字紋身正在流血,浴缸里泡著撕碎的拍賣會邀請函。她拾起飄在水面的碎紙片,拼出半句被水泡糊的法文:àlavie,àlamort(生死與共)
“當年暗房里的顯影劑配方,“秦天濕漉漉的手抓住她腳踝,“我改良了七年。“血珠順著小腿滑進浴缸,宋清蕓看見水面浮現無數個她們接吻的倒影——每個秦天眼底都跳動著紅色安全燈的殘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