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游把林肆成抬上了救護車,扭頭看向了江瑾余,潔白無瑕的裙子染得血跡斑斑還夾雜著泥土,頭發也失去了原先的整齊。
嗯...這血,會被誤會吧。
宋游垂著頭思考著。
“江老師,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宋游有些意想不到,他以為,會像許多女生受到驚嚇之后一樣暫時思維停滯,宋游輕笑了一聲。
“江老師你真是厲害。”
江瑾余整理著頭發,不緊不慢地問著:“為什么這么說?”
“剛才在我面前哭的人是你嗎?”
宋游咧著嘴笑著,看著車里被送走的孩子。
江瑾余感到有些羞恥,她居然,在一個幾乎是陌生人的面前掉眼淚。
“我…”
“為什么糾結,掉眼淚又不是丟臉的事。”
宋游走向了江瑾余,垂著眸看向她。宋游幾乎有187cm,站在江瑾余面前擋去了半邊黃昏。
“是么?!?/p>
是么,這并不是疑問句。
宋游此刻變得沉默寡言,她察覺出了江瑾余有不愿表現的問題。
“上車吧,回偵察局做筆錄。”
宋游拿起手機讓同事幫忙買了一件白色的裙子,然后收起了手機,把頭盔丟給了江瑾余。
“害怕嗎?”
江瑾余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看自己臟兮兮皺巴巴的衣服,有些猶豫要不要坐在后面時,宋游一把拉過她,示意她上車。
“走吧,我們倆臟得半斤八兩?!?/p>
江瑾余聽到后竟輕笑了一聲,隨即上了車。
風夾雜著潮濕的呢喃軟語,悄悄貼近吻過耳邊,黃昏時分的余暉還在街道上流淌。
……
宋游停下了車,江瑾余小心翼翼挪動著自己下了車。
“有消毒包扎的東西嗎?”江瑾余突然問起來。
“你受傷了?”
江瑾余沒有立即回應宋游,只是看著摩托車把手上干涸的血跡。
“沒有。”
宋游瞧見了她視線的軌跡,看了眼自己的手,已經有感染的跡象了。
“走吧?!?/p>
宋游走進偵察局便有一個女警官遞給他了一件衣服,她調侃地問:“宋局,給誰買的呀?”宋游抬頭笑著抬拳作出了警告,然后把衣服遞給了江瑾余,但并沒有看向她。
“廁所在前面,去換了吧,袋子里有新的毛巾,擦擦臉?!?/p>
江瑾余接過衣服,神情似乎看不出有任何變化,她說:“謝謝你?!彼斡斡X得她很像一個人,可其實他也不認識這個所謂她很像的人。
暮色漸濃,過路的行人愈來愈多,宋游實在疲憊,坐在筆錄室的椅子上,眼皮像壓了一床棉花,而后灰暗的色調代替了雙眼前的畫面。江瑾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他,躡手躡腳地拿著包扎箱走進來,蹲在他的面前翻找著。她抬頭準備包扎時,宋游的頭倒向了他那側,雖帶著灰塵的臉龐,他的五官仍如此端正,宋游的五官并不是很標準的立體,但卻有種干凈利落的舒適感。
江瑾余用眼睛細致地描繪著他的輪廓,其實她對男生的長相并不感興趣,可面對他,總想再多記住一分見過自己哭泣的人的樣子。江瑾余在宋游的手心擦拭著酒精,疼痛感讓宋游在睡夢中皺起了眉,緩緩睜開眼時,江瑾余正用棉簽仔細擦拭著。宋游并沒有戳穿自己,而是靜靜地看著她。
江瑾余,你的內心,是不是有許多秘密。
宋游看穿了她的緘默沉靜。
“疼嗎?”江瑾余并沒有抬頭,卻突然問道。
宋游勾了勾嘴角,說:“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很難嗎?這樣的痛感你如果都不醒我都要考慮你是不是暈過去了,不過…抱歉,我看你的傷口不能在拖了,才在你睡覺的時候包扎。”
“筆錄做了嗎?”
“嗯,做過了。孩子們都沒事吧?對了,還有那位中彈的警官?!?/p>
“放心吧,孩子的事已經交涉過了,至于林肆成,更不用擔心?!?/p>
宋游正說著,突然沖進來一只警犬狂吠著,德牧犬一向看起來兇狠。江瑾余突然站起來,但是并沒有移動,只是手死死握住裙子。宋游站在了江瑾余面前,他看著她冷靜平淡的眼神,有些想嗤笑她緊張的雙手。
“蘇梅!把長江帶走!”
宋游向門外喊著,一位女警官匆匆忙忙趕來,鞠了躬慌忙地帶走了它。
“害怕么?”
江瑾余淺淺地笑了一下,說:“不怕”,隨后又變為她那覆霜的雙眼,那雙眼睛,藏著無比蜿蜒曲折的故事。
宋游笑了,他記起了她。
…
第一次見她時,她與我的眼神對上,我看見的,是她眼里的冬,空曠又寒冷的末冬,里面裝著枯萎蜷縮的花骨朵,風吹來它們滲出琥珀色的嘆息。
當我想靠近時,她眼底的浪向我掀來,激流絆住我的雙腳,將我拉入冰冷的波浪中,我掙扎之中只能看見波瀾又模糊的她,獨自立于浮冰之上,白綾扯地連天地飄蕩,她俯視我,任憑流水將我撕扯。
我從沒見過坐在墓碑前的人,能如此緘默,是眼淚干涸了?還是從未流出你眼里的那片海。
我想,見過你眼底的浪,更希望你的雙眼長滿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