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領報堂的晨鐘第七次敲響時,盧卡在橋洞石壁上刻下第一千三百道劃痕。每道裂痕里都滲出貝緹麗彩的玫瑰香水味,混著匈牙利男人雪茄的焦油氣息,貝緹麗彩被按在鍍金鏡面上的腰肢,天鵝絨窗簾縫隙透出的汗濕脊背,男人戒指烙在她臀部的青煙。冰晶在晨光中碎裂,化作螢火蟲鉆進盧卡領口,在他皮膚下咬出帶血絲的疹子。每個畫面都像根生銹的鐵釘楔入太陽穴。
“哥,你的眼睛在化膿。”索菲亞用撿來的蕾絲手帕擦拭他眼角。那些發黃的繡線觸到傷口時,盧卡看見巴黎某間畫廊,自己正用放大鏡觀察貝緹麗彩的肖像畫,畫中人的襯裙上沾著紅酒漬。
噩夢始于暴雨夜的亞諾河。盧卡潛入水中撈漂來的面包時,河底突然浮起絲綢碎片。金雀鳥刺繡纏住他的腳踝,將他拖進美第奇別墅的幻境。貝緹麗彩的呻吟從二樓傳來,每聲喘息都化作銀針刺入耳膜。
閣樓地板滲出粘稠的液體。盧卡順著水漬爬行,指尖觸到散落的珍珠,每顆珠子里都映著交纏的肢體。當他湊近窺視時,珍珠突然炸裂,貝緹麗彩被撕破的襯裙碎片濺入瞳孔。
現實開始扭曲。救濟站的黑豆在掌心蠕動成男人樣貌的形狀,教堂圣母像褪去長袍,露出貝緹麗彩后背的鞭痕。深夜的韋基奧橋上,石獅口中吐出濕熱的情話,混著匈牙利口音的臟話砸在盧卡裸露的脊梁。
索菲亞的銀發開始打結。她蜷在染坊角落,用偷來的炭筆在墻上臨摹春宮圖。當盧卡試圖擦掉那些交纏的線條時,妹妹突然用麻繩將他捆在朽木柱上。晨光透過破窗,將影子投在霉斑遍布的墻面——正是那個暴雨夜的場景:貝緹麗彩涂著丹蔻的腳趾如何蜷縮,男人肩胛的肌肉如何隆起,她側臉滑落的液體在陽光下泛著珍珠光澤。
“你看得不夠仔細。”索菲亞的聲線突然沙啞,她撕開自己的破裙,露出尚未發育的胸膛,那里浮現出貝緹麗彩鎖骨間的牙印。盧卡在睡夢中掙扎時撞翻靛藍染缸,染缸的主人卻突然出現,用皮革腰帶給予更加無力的壓迫感。
在第三次自殺未遂后,盧卡發現了無人經過的巷子盡頭,布滿了無數面碎裂的鏡子,那鏡子中竟然映出無數個貝緹麗彩,每個都在與不同男人身下承歡。當他用石塊砸向鏡面時,飛濺的玻璃渣突然化作艷紅的油畫顏料,在空中潑灑出巴黎妓院的紅色門簾。
最致命的幻象出現在圣十字教堂。盧卡跪在母親荒墳前懺悔時,土壤里突然伸出貝緹麗彩的襯裙,將他拖入地底。腐殖質化作匈牙利男人的軀體,樹根纏繞成手指的形狀捅進他口腔。當盧卡即將窒息時,突然摸到地底埋著的銅匣,里面裝著索菲亞的乳牙將他拉回了現實世界。
月食之夜,盧卡持刀沖進美第奇別墅。每個房間都在重復那夜的場景:貝緹麗彩在書房被按在古籍上,在廚房被抵在腌肉桶邊,在琴房被架在三角鋼琴上。每個幻影都在他靠近時又都化作油彩燃燒殆盡了。在油彩燃燒的濃煙中,盧卡終于看清真相:每個男人都是他欲望的倒影,每次交媾都是對他的詛咒。他多想當巴黎的煤氣燈照亮佛羅倫薩的夜空時,他抱著貝緹麗彩跳進亞諾河,在水底撕開她的皮膚,無數金雀鳥振翅飛出,每只都銜著片他童年時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