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爺爺的煙斗在月光下明滅,往事的灰燼簌簌落在老照片上。昭和三十三年春,朔也父親隆一在碼頭搬運鰹魚干,咸澀的海風將學生制服的領口蝕出破洞。妻子美代子懷抱著襁褓中的朔也,在集裝箱陰影里哺乳,奶水混著汗水在衣襟結出鹽花。
“要讓孩子聽見電車的聲響長大?!奥∫粚⑦@句話刻在租屋的梁柱上。每天黎明前,他躡足穿過十六疊的通鋪宿舍,靴底沾著魚市的血水,在柏油路上踩出帶腥味的足跡。美代子則輾轉于三間居酒屋,洗碗的手指泡得發白,卻總留著最后一塊米糕,等丈夫歸來時塞進他磨破的掌心。
第五個結婚紀念日,隆一在港務局招工考試中奪魁。放榜那日暴雨如注,夫妻倆抱著朔也跪在浪速區的霓虹燈下,雨水將西服與和服淋成同樣深紺色。美代子從發髻取出珍藏的畢業簪,當掉的錢正好夠買去大阪的夜行巴士票。
如今神龕最上層供著那支贖回的簪子,銀質櫻花紋樣間仍嵌著魚市的鱗片。當父親的手指“無意“撫過供盤邊緣,朔也媽媽正在廚房調制章魚燒,面糊里滴落的淚水被鐵板蒸騰成咸澀的霧。
“隆一常說,溫柔是穿透黑暗的光?!伴倌棠虒⒆詈笠粔K櫻餅推給朝霧,糖漬葉片上的齒痕恰似少年們被摧毀的人生。父親突然起身添酒,振袖掀起的風撲滅了佛前最亮的燭火,黑暗瞬間吞沒神龕上所有笑容溫暖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