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未散盡的溪畔,橘朔也的草帽檐掛著露水串成的珠簾。朝霧赤腳踏進沁涼的淺灘,孔雀藍的袴褶在風中揚起,露出系著辰砂腰帶的纖細腰肢。少年突然用畫筆蘸取溪水,在他腳踝畫了尾游動的熒鱂,“這樣就不會被河童抓走了。“
他們沿著上游尋找更艷麗的赭石,巖縫間的虎耳草托著未蒸發的夜露。橘朔也突然攀上陡坡,振袖和服的下擺掃落一片朱鹮色的苔蘚。“接住!“他拋下的赭石帶著體溫,朝霧慌忙用衣襟兜住,石頭上天然形成的紋路恰似交握的雙手。
正午的烈日將鵝卵石曬成白玉。兩人躲在百年櫸樹的樹洞里分食梅干飯團,年輪縫隙漏下的光斑在少年們臉上織出金箔面具。橘朔也的指尖無意擦過朝霧沾著飯粒的唇角,樹洞里的空氣突然變得比梅雨季更粘稠。
“聽說在祭典之夜放飛百盞燈籠,神明就會實現最奢侈的愿望。“橘朔也說著用楓葉折成小船,放入漂著螢鱂鱗粉的銅盆。朝霧偷偷將寫有“愿此刻永恒“的紙條塞進船底,看它在粼粼波光中載著秘密遠航。
暮色初臨時,神社的朱漆鳥居已掛滿流螢燈籠。朝霧的孔雀藍浴衣在燈火中流轉著奇異的光澤,衣擺處用熒鱂鱗粉繪制的并蒂蓮,隨步伐忽明忽暗好似在呼吸。橘朔也的甚平腰帶松垮地系著,露出截被夕照吻過的鎖骨。
“撈金魚還是蘋果糖?“少年將剛贏來的狐貍面具斜扣在朝霧發間。章魚燒攤位的鐵板蒸騰起乳白霧氣,裹著他們的笑聲升上初現的星群。當第一朵煙花在夜空炸裂成八重櫻的形態,朝霧的指尖正巧觸到橘朔也勾著金魚袋的小指。
濃霧在亥時悄然漫起,將人群切割成飄渺的剪影。朝霧攥緊浴衣袖口,看橘朔也的輪廓在霧中忽遠忽近。少年突然轉身,嘴角沾著蘋果糖的琥珀色糖衣,身后綻放的煙花將他映成半透明的琉璃人偶。他們的鼻尖相距不過寸許,祭典的喧囂突然退潮般遠去,唯余彼此眼瞳里搖曳的燈籠殘影。
“朝霧...“呼喚聲被新一輪煙花吞沒。少年溫熱的呼吸掃過他唇上辰砂色的口脂,遠處突然傳來母親的驚呼。霧氣被夜風撕開的剎那,父親舉著蘋果糖的身影乍現,那抹猩紅糖漿正順著木棍滴落,在地上綻出與煙花同色的花。
歸途的碎石路飄著零星雨絲。橘朔也的自行車碾過水洼,驚散映著殘月的漣漪。“今天...“朝霧摟著少年后腰輕聲呢喃,未說完的話被夜風卷走。路過染坊時,他們看見父母并肩站在檐廊下——母親難得穿了櫻色留袖,父親的和服腰帶端正地系著唐草紋,兩人手中的線香花火正迸濺出相同的銀河。
朝霧在玄關褪下木屐時,發現父親袖口沾著熒鱂鱗粉的碎光。母親哼著祭典歌謠整理束發簪,發間別著支從未見過的孔雀藍簪子。奶奶的鼾聲混著線香余韻傳來,佛龕上新供的正是他們在射擊攤贏來的達摩娃娃。
“朔也君送你們回來的?“父親擦拭著絞肉機零件,指間的金屬寒光被燭火柔化。朝霧點頭時,瞥見腌缸角落蜷著片孔雀藍碎布——正是浴衣失蹤的襯里。檐角風鈴突然輕響,帶著巖洞赭石的氣息,混著遠方未散的煙火氣,將秘密暫時封存在這個潮濕的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