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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它!來的那一夜

第二十二章紺帛絕筆1963.8.25

梅雨像塊發霉的裹尸布糊在窗欞上。朝霧蜷在染坊角落的霉斑里,手指反復摩挲著半塊凝固的蘋果糖——這是橘朔也最后留下的甜味。糖塊表面爬滿螞蟻,細小的黑點在琥珀色糖衣上組成模糊的“さようなら“(永別),他伸出舌尖去舔,卻只嘗到尸水般的咸腥。

晾曬場的竹竿空落落地滴著水,那匹浸著熒鱂鱗粉的緋色布料發了霉,邊緣蜷曲成焦黑的蝶翼。母親三天前曬的藍染布忘了收,此刻軟塌塌地趴在地上,像具被抽干骨頭的尸體。朝霧把臉埋進布料,恍惚聞到橘朔也作畫時沾上的松節油香,可再睜眼時,只看見布紋里滲出的暗紅血絲。

深夜的電視機泛著幽藍的雪花,突然跳出來的大阪廣告刺得他瞳孔驟縮。穿浴衣的少女在道頓堀川畔放河燈,琉璃簪子的反光讓他想起祭典夜——橘朔也把這樣的簪子別在他耳邊時,指尖的溫度比夏風還燙。廣告里的新干線呼嘯而過,車窗倒影中情侶相視而笑,朝霧的指甲深深摳進榻榻米,碎屑里混著三天前絞肉機卡槽清出的碎骨渣。

“現在預訂可獲贈情侶和服體驗...“播音員的聲音像泡脹的棉線。朝霧突然撲向腌菜缸,把浮著白膜的血水潑向電視屏幕。液晶屏滋滋作響,映出他枯槁如鬼的臉,右耳垂還粘著橘朔也惡作劇時貼的櫻花貼紙——現在那抹粉紅褪成了尸斑似的灰。

染缸深處突然冒起串氣泡。朝霧哆嗦著撈起塊腐爛的碎肉,指腹摸到熟悉的凸起——是橘朔也右手小指的舊疤,去年冬天他們烤紅薯時燙傷的。他發瘋似的翻找每個腌菜甕,在第七個甕底摸到半片校服紐扣,金屬邊緣刻著“橘“字的半邊,像被撕開的半顆心臟。

梅雨停歇那日,他在井邊發現只泡發的帆布鞋。鞋帶上的櫻花結早散了,露出里面蜷縮的蜈蚣。朝霧想起那個暴雨夜,橘朔也背他蹚過溪流時,這只鞋曾盛滿泠泠的月光。現在鞋尖黏著片帶毛囊的頭皮,發絲間還纏著巖洞采的蒼耳刺。

電視機又在放送大阪廣告。朝霧用染紅的指甲在墻面刻下“通天閣“三個字,血珠順著磚縫流成關西地圖。當鏡頭掃過天保山摩天輪的霓虹,他突然抄起裁布剪捅向自己的大腿——利刃入肉的悶響竟和絞肉機啟動聲如此相似。血泊在草席上漫成浪速區的海岸線,他恍惚看見橘朔也站在圣瑪利亞號甲板上揮手,背后是燃燒的晚霞。

母親在佛龕前點燃的線香突然齊根折斷。朝霧爬向堆滿染料的壁櫥,顫抖著調出記憶中的緋色——辰砂混著熒鱂鱗粉,再加三滴腌菜甕底的血水。當刷子觸到孔雀藍浴衣的瞬間,梁上突然傳來夜梟的啼叫,震落父親藏著的牛皮紙袋。泛黃的報紙碎片飄出來,社會版頭條照片里穿棒球服的男孩,鎖骨處有顆與橘朔也一模一樣的紅痣。

雨又下了。朝霧抱著浴衣蜷進絞肉機的陰影里,鐵銹味混著尸臭鉆進鼻腔。廣告里的情侶正在USJ城堡前接吻,而他的指尖正從絞肉機刀片上刮下星點碎肉——那抹熒綠與橘朔也畫水彩時用的顏料同色。當大阪塔的燈光在屏幕亮起,他忽然笑出聲,把沾著戀人血肉的手指含進嘴里,仿佛這樣就能嘗到那個未完成的吻。

傍晚的暮色像塊浸血的紗布糊在窗紙上。朝霧跪坐在染坊二樓的橫梁下,孔雀藍的衣帶在風里輕輕搖晃,像條被抽去骨頭的蛇。他咬著筆桿,眼淚把信紙上的字跡泡成模糊的墨花。

遺書

爸:

我這輩子最想不通兩件事。第一件是為什么我天生就像個怪胎,喜歡擺弄紅布頭,喜歡把頭發留得比姑娘還長。小時候隔壁孩子往我身上砸泥巴,罵我是“穿裙子的鬼”,我只能躲進染缸里哭。那時候你還在牢里,我總幻想著等你回來,就能挺直腰桿做人了。

第二件是你為什么不要我做人。那天你被押上警車時說的那些話,比絞肉機的刀片還利。你說我碰過朔也哥的肉就想吐,說我這種人妖兒子活著就是笑話。可你知不知道,我往機器里塞那些肉塊時,滿腦子都是他教我畫畫時手上的溫度?

我這輩子就交過這么一個朋友。他夸我的頭發像黑綢子,說我染的紅布比晚霞還漂亮。那天在巖洞躲雨,他的呼吸掃在我脖子上,我心跳得快從嗓子眼蹦出來,可連牽他手的膽子都沒有。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懦弱的人不配愛人——我親手把他送進機器時,連他的骨頭都不敢認。

媽,別怪自己。你縫在我衣服里的護身符我貼身戴著,可這世上的臟東西,原來就住在自家屋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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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霧把信折成紙鶴,用染紅的絲線系在橫梁上。暮色透過格子窗,在他脖頸處割出細長的光痕,像道提前刻好的刀口。母親在樓下剁腌菜的聲響突然停了,菜刀“咣當”砸在青石板上。

孔雀藍的衣帶勒進皮肉時,他恍惚看見橘朔也推門進來。少年還穿著祭典那天的甚平,發梢沾著熒鱂鱗粉的碎光。“我找到更漂亮的紅色了!”他笑著舉起玻璃瓶,緋色的液體在夕陽下蕩漾——就像初見那天,轎車飛馳而過時,他側臉染著的晚霞。

染坊老舊的橫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朝霧懸空的雙腳踢翻了顏料桶,辰砂紅潑了滿墻,像道永遠結不了痂的傷口。母親沖上樓時的尖叫聲撕破黃昏,她徒手去扯那條勒進兒子脖子的衣帶,指甲劈裂了也沒察覺。

街坊們聚在染坊外墻根下,嗑瓜子的聲響混著竊竊私語。“早該死了,晦氣東西”“父子倆都是瘋子”……賣魚車的老漢想進去搭把手,被媳婦拽著耳朵拖走了。暮色吞沒了最后一縷天光,只剩母親抱著逐漸冰冷的尸體,在滿地血紅的染液里打滾。

暮色像攤涼的粥,黏糊糊地糊在染坊的窗欞上。母親抱著朝霧逐漸僵硬的腳踝,指甲縫里嵌滿孔雀藍的絲線。他的脖頸在衣帶勒痕處泛著青紫,像條被暴雨打蔫的牽牛花藤,曾經束發的緋色繩結松垮地垂在耳邊,末端還粘著絞肉機里的碎肉末。

染缸里的辰砂紅顏料順著地板縫蜿蜒,爬上母親沾滿淚水的木屐。她機械地重復解繩結的動作,可那死結越纏越緊,勒進兒子慘白的皮肉里,像要把他最后那點人氣都榨干。檐角的風鈴叮咚響了三聲,驚起的老貓從橫梁躍下,爪尖帶落一撮帶血的頭發——是朝霧掙扎時扯斷的。

街對面包子鋪的蒸汽聲照舊“噗噗“響著,老板娘倚著門框剔牙:“晦氣,害得我今早生意都淡了。“她家小兒子趴在墻頭看熱鬧,手里攥著半塊紅豆糕,糖漬順著指縫滴在染坊門前的波斯菊上——那花昨夜剛被警靴碾進泥里,此刻倒伏的花瓣正慢慢吸飽血水,顯出詭異的絳紫色。

母親突然不哭了。她撿起染布用的銅杵,狠狠砸向腌菜缸。陶片飛濺中,浮起半片沒絞碎的指甲蓋,上面還殘存著辰砂紅的顏料——是橘朔也畫畫時總愛涂在小指的那抹艷色。墻外傳來賣魚車的喇叭聲,循環播放著“新鮮竹莢魚“,那調子跟父親哼的《拉網小調》一模一樣。

朝霧懸空的手腕上,護身符的紅繩突然斷裂。浸血的符紙飄落在母親膝頭,背面是朝霧幼時歪扭的字跡:“要當最厲害的染匠“。染缸里咕嘟冒起個血泡,“啪“地炸開在死寂的屋里,像是誰在黃泉盡頭嘆了口氣。

“父親,你總說我的眼淚像女人,可你殺人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過。”

“朔也,那天沒敢親你,現在我去找你討這個吻,你可別嫌我滿嘴血腥味啊。”

積木特皮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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