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迷茫的淚眼,很想安慰幾句,但話到嘴邊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共情。付出努力卻換來一場空的感覺是什么樣的呢?明明沒有人逼她,她為什么要活得這么累呢?她是不是懼怕趙莊外面的世界?
我看見不遠處的糧倉旁邊,蘇公子靜靜地站著,云緩緩移步,月光如湍急河水傾瀉而下,流到他腳邊便停止了。他在黑暗中靜默,我能想象到凝固在他臉上的冷漠、傲然的表情。但此刻,我沒來由地?zé)o比信任著他。
月光照在我和百十號村民的臉上,仿佛揭開了蒙面舞會的偽裝。有人開始抗議,然后是兩個人、五個人、十個人……他們認為面前這個形單影只的女子不足為懼。
“至今為止你們殺了多少人?都有誰參與?”我用火把指向村長,火焰把他的頭發(fā)燒出焦味,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
“我我……我說,我說,趙大虎參與了!”他用顫抖的手指向人群中反抗聲最大的一個矮人。
“就是你爺爺我,殺了人又怎么樣,我們一群人還打不……”
不等他廢話說完,我就大步跑到人群里推開前面擋路的人,毫不猶豫地揮起手中的棍子,手起棍落,直沖他頭上的要害,一擊斃命。
趙大虎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了一會兒,嗓子里發(fā)出沙啞低沉的哀鳴。
我看著他咽氣內(nèi)心毫無波瀾,只想快速解決這里的事,趕在天亮?xí)r啟程。
世界頓時清凈了,姑娘停止了哭泣,村民停止了抗議,村長小心翼翼地吞咽著口水。我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還有誰?”我背對村長喊到。
……
用棍子利索地擊殺了十來個人后,我送村長上路了,看在他是幕后主使的份上,我把他打到生不如死后了結(jié)了他。我是個很公平的人,講求一報還一報,所以其他人就被我原地解散。
“快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我把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安慰著她。
她瞬間打了個激靈,躲開了我,我不解地看著她,她也困惑地看著我,終于擠出一句話:“這樣做對嗎?”
“對不對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替天行道罷了。”
我不由得一笑,笑她竟不知殺人償命的道理。
有的村民逃似地跑回家鎖上房門,有的村民嚇得腿軟跪坐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而女孩只是一直站在原地看著我,直到陰影中傳來蘇公子爽朗的笑聲。
他一邊笑一邊對我鼓掌,邁著威嚴又輕快的步子走來。
“你做的很對,武力是踐行正義最有效的方式,畢竟誰會乖乖聽你講道理就能被感化呢,”
“蘇某收回之前的話,我愿意與姑娘同行,帶姑娘去榮城。”
我第一次在別人眼里看到贊許的目光,他的眼神是如此真誠。
“那以后就請相互關(guān)照了!”我會心一笑。
我請女孩找出官兵的遺物。里面有通城令牌和一些個人物品。我拿了一個通城令牌,牽出馬廄里的一匹劣等馬準備上路。
“姑娘怎么不騎良馬?”他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笑著看我。
“這些好馬的馬蹄鐵上印有官家的烙印,說不定以前和你身下這匹還是同住一間馬廄的室友呢。”
他大笑道,“姑娘果然是聰明人。”
女孩送我們到村口,她站在“趙莊”的石頭旁不愿再邁出一步。我知道她內(nèi)心還在猶豫要不要離開這里。我沒有說話,蘇公子也保持沉默。
她目送著我們遠去的背影,一如她曾經(jīng)在田里目送別人的未來。但此時,東方欲曉,天與地像新生兒緩緩睜開的眼眸。鳥兒吟唱著生機與希望,女孩站在那里,花開的正盛。
“后會有期!”女孩對著我們的背影大喊,聲音在山間回旋,最后消逝在遠方。
她又喊了一遍,然后是第二遍,第三遍,她邊喊邊往前跑,邊跑邊喊,她沒有在為誰送別,而是在追趕自己的未來。
我微微一笑,背對著她揮了揮手。
我知道一定會再見面,因為她已經(jīng)走了很遠,遠到“趙莊”也困不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