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我第一次和延哥兒一起睡。”李世敬碰了碰林延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
林延也笑了笑:“還要麻煩你好一些日子呢。”
“這有啥,延哥兒你可一定要考過縣試,然后咱們?nèi)ジ恰!崩钍谰囱劬α辆ЬУ兀曇魩е诖骸奥犝f府城可熱鬧了,人也多……”
“我大哥說府城還能看不少胡人來賣皮毛的呢,說不定還能看到長得和我們不一樣的毛野人,有些綠眼珠子的,紅眼珠子的,頭發(fā)也和我們不一樣,全身毛茸茸的……”
“三表哥,那是來做生意的外邦人,只是長得和我們不太一樣而已。”林延哭笑不得地糾正道。
“延哥兒你見過?”李世敬好奇地問。
上輩子幾乎能天天在手機里見。林延笑了下:“夫子有本書里講過,說是我朝疆域之外還有好多個國家,有大國有小國。那里的人頭發(fā)有棕色紅色金色的各種顏色,當然也有和我們一樣的黑色的。眼珠子也是,除了黑色還有其他顏色,膚色有比我們白的,也有比我們黑的。他們和我們只是人種不同而已,但是都是一樣的人,可不能說他們是啥毛野人。”
兩人都聽懵了,不理解地問道:“人種不同是啥意思?人不就是人嗎?還有人種?”
“竟然還有這些顏色的頭發(fā)和眼睛,好可怕,怪不得叫他們毛鬼子……”
“可不是,人種都和我們不一樣了,那是啥東西,也能叫人?”
“這要是晚上見到都能嚇死人……”
林延聽著倆人聊得熱火朝天的,只能無奈的閉上眼睛。算了,認知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的,疲憊是現(xiàn)在能感受到的。坐了一天的車,中午又沒午休,林延能感受得到他脆弱的小心臟已經(jīng)在砰砰地抗議了。不管他們了,先睡了。
第二日林延懶洋洋地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被近在咫尺的兩張大餅臉給嚇了一跳。
林延捂著怦怦跳的小心臟瞪著倆人。
“延哥兒你醒了?嚇到你了?”方致忠有點不好意思。
“你睡著的樣子真好看,我們就看了一會兒……”李世敬心虛地扯開笑容,“來喝口水。”李世敬連忙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林延。
林延瞪了倆人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起身,哼了一聲接過溫水小口喝下。
李世敬殷勤地等林延喝完水給他拿杯子:“熱水也提上來了,我們已經(jīng)擦好臉了,就等你了。”
方致忠左右看看,將林延的外衣拿起遞過去:“延哥兒來穿衣服,小心著涼了。”
“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知道嗎?知道什么叫非禮勿視嗎?”林延一邊數(shù)落他們一邊把杯子遞給李世敬,把外衣穿好,將昨晚放在枕頭底下油紙包著的籍書和吳老夫子給的信件拿起來塞進胸口放好,這才下床穿鞋洗漱。
兩人心虛地給林延倒熱水遞布巾,不敢回話。
林延自己挽了頭發(fā),將自己的錢袋踹袖口:“把你們的錢袋也帶上,我們等下吃完了早飯要去拜訪吳志涵。”
李世敬好奇地問道:“他也是要考童生的吧?你知道他住哪里嗎?”
“知道,吳夫子給了我地址。”吳志涵不僅也是甲班的同窗,還是吳夫子的親戚。本來吳夫子極力邀請林延和吳志涵一起上路一起借住在縣城里的親戚家互相有個照應,但是林延拒絕了。
三人用過早飯,便出門拜訪吳志涵。
橫山縣是一個下縣,經(jīng)濟不發(fā)達,就算是考童生這種大事,影響的也只是少數(shù)人。所以三人一路走來,除了縣城的主干道干凈整潔一些之外,其余的小路都是有些破爛的。縣城的人大多穿著還算整潔干凈的棉衣麻服,時不時會有一些穿著鮮亮的綢衣人走過。路邊的門店倒是有一些,還有直接鋪一塊破布擺在路邊的小攤子,挑著擔子買賣的挑擔人,哪里都少不了的糖葫蘆,麥芽糖點心,形狀好看的蒸饃之類的。
方致忠看得是目不轉(zhuǎn)睛:“縣城里就是熱鬧,比山北鎮(zhèn)熱鬧多了。”方家村離山北鎮(zhèn)更近一點,趕集都是去的山北鎮(zhèn),而不是來林家在的山南鎮(zhèn)。
“那是。”李世敬看著糖葫蘆咽了口口水。就算他家里在鎮(zhèn)上有一個鋪面,糖葫蘆也不是想吃就能吃的,一年都吃不上一回。現(xiàn)在有了兩個小侄子,糖葫蘆之類的吃食就更輪不到他了。
林延目光則是掃過路邊時不時出現(xiàn)的乞丐皺眉,沒有說話。
三人按著地址找到一戶青磚大瓦房的人家,李世敬搶先上前去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大門被從里打開,一個頭頂毛茸茸短發(fā)的小男孩兒探出頭來:“誰呀?”
李世敬揚起笑臉:“我們找吳志涵,他是住這兒的吧?”
小男孩兒轉(zhuǎn)身噔噔噔地跑進去了,一邊跑一邊喊,“涵表叔,涵表叔,有人來找你。”
“跑什么你?怎么不先把客人請進來?”一位老婦人罵道,隨后來到門前打開大門,瞇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李世敬,目光就黏在林延身上不動了,慈祥地問道:“你們是來找涵哥兒的吧,快進來。”
林延拱手行了一禮:“這位老人家,我是吳志涵的同窗,有事來找他,之前已經(jīng)和他說好了的。”
“這娃真俊啊。”老婦人笑呵呵地拉著林延往里走,“你叫啥名字?家里是哪里的?”
“小子叫林延,是山南鎮(zhèn)人。”林延反手攙扶著老婦人。
被遺忘的兩人聳聳肩跟在后面進去,還不忘幫人把門關好。
吳志涵已經(jīng)笑著迎了上來,“林延來了,快請進來坐。這是我二姑母。二姑母,這是我同窗林延,也是和一樣過兩天要去考童生的。”
老婦人稀罕地看著林延,嘴里夸個不停:“這小小年紀就可以去考童生了?人還長得這么俊,真是了不得啊,說親了沒有啊?”
林延無奈地笑道:“小子身子骨弱,年紀還小,所以不著急。”趕緊給吳志涵使眼色。
老婦人不贊同地說道:“都可以考童生了,可以說親了,不然就說不到好女兒了。我家里有兩個孫女,又乖又孝順……”
“二姑母,我們有事要出門一趟,要去找另一個同窗拿保書,中午就不回來了。”吳志涵當機立斷地打斷他二姑母的話頭。
老婦人瞪了吳志涵一眼:“你同窗上門你都不好好招待嗎?還要去哪里?”
“涵哥兒你去吧,別誤了大事。把保書拿回來就帶同窗來家里好好招待。”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大爺走了出來。
“好的二姑父。”
林延連忙朝著兩位老人拱手:“小子告辭了。”
大爺沖著幾人點點頭。
老婦人也只能不舍地拉著林延的手囑咐道:“你們拿了啥保書的就回來吃飯啊,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林延連連拱手道:“實在是不敢辜負老人家的好意,只是后天就考童生了,實在是沒有辦法來拜訪,只能等考了童生之后得空拜訪了。”
“那就考了童生再來啊。”老婦人笑瞇瞇地說道。
“二姑母您回去吧。”吳志涵帶著幾人拱手后轉(zhuǎn)身離開。
轉(zhuǎn)過巷子后林延和吳志涵都舒了一口氣,兩人對視一眼笑開來。
吳志涵率先開口道:“不要將我二姑母的話放心上,我兩個外甥女還小著呢,而且也跟你差著輩分兒啊。”
說著曖昧地朝林延眨眨眼:“要不你還是考慮一下……”
“不要,不考慮,謝謝。”林延當機立斷的拒絕。
吳志涵面露惋惜,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兩人:“你是乙班的李世敬吧,這位大哥是?”
“這是我三表哥,家里不放心我,讓他陪出門。李世敬是我好兄弟,想順便出來見見世面。”林延急忙介紹道。
吳志涵對兩人點點頭,和林延抱怨道:“都說了讓你和我一起上路,就不用麻煩你表哥了。”
方致忠連忙擺手道:“不麻煩,不麻煩。”
林延淺笑道:“多謝好意了,只是家里實在是不放心。”
“跟著我有啥不放心的?”
林延但笑不語。
吳志涵瞟了他一眼,只能遺憾地嘆氣。看來林延是成不了他妹夫了。
幾人跟著吳志涵來到另一個同窗賀智誠借住的地方,找到人后又一起來到吳夫子的一個秀才朋友家,林延遞上吳夫子的信件。
考童生需要至少五個童生相互作保。今年吳夫子這里有三個考生,就找了他平時關系較好的趙秀才一起出保書。趙秀才也是開私塾的,不過是在縣里開,每年都有幾個考童生的。今年恰好也有三個,六人相互作保,正好。
趙秀才見了三人和顏悅色,考校了三人的水準,其中著重考校了林延,對林延贊不絕口:“怪不得吳兄在信里對你多加贊譽,確實是少年英才呀。只要你考試的時候不著慌,盡力去考,大有可能被取中。”
林延謙虛地道謝。
趙秀才留他們用了午食,喊來他自己的三個學生互相寫了保書簽字,讓他們小心保管:“這籍書和保書是一定要保管好的,少了一樣是進不了考場的。”
六人應諾。
趙秀才溫和地看向林延:“你要不住我家里來?客棧人多雜亂的,影響讀書休息。”
林延趕緊拱手道:“多謝趙夫子好意,只是學生還有兩位家人陪同,實在不好上門打攪。”
趙秀才只能遺憾地放人離開。
賀智誠撞了撞林延的肩膀:“我好像看到一位姑娘在窗外盯著你看了好幾眼,趙夫子還留你住下,嘖嘖……”
“林延這張臉哪家姑娘看了不喜歡?”吳志涵有點酸溜溜地開口道。
林延無奈地說道:“我身子骨不好,齊老大夫說了我要晚成親,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晚成親也不耽誤你早定親啊。”
“是啊,你要是定親了就沒這多事了。”
聽著倆人的一答一和,林延忍不住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他才十三歲啊,擱前世小學剛畢業(yè),剛上初中好不好?怎么這么多人想給他說親?他真的對同樣小學剛畢業(yè)甚至沒畢業(yè)的小姑娘們一點興趣都沒有。更不用說他這破身子,生下來的娃也有很大可能繼承了他的心臟病,在這古代很恐怖的好不好?所以林延對成親生子是敬謝不敏。一輩子單身不好嗎?
奈何就算是搬出齊老大夫的話來大家也聽而不聞。主要是林延讀書的這幾年除了隔幾日喝喝藥外,也沒生啥大病了,看著就是挺健康的一個少年郎。又白,又俊,性格溫和,人又聰明,讀書又好,家里有適齡女兒的都恨不能直接將林延搶了去做女婿。
林延為什么拒絕了吳夫子的邀請不想和吳志涵一路?就是因為吳志涵也有一個妹妹,天天在林延耳邊念叨著想讓林延當他的妹夫。
倆人看到林延的白眼都樂不可支。
林延干脆地和他們告辭:“我回客棧了,你們也都回去吧。我就不請你們?nèi)タ蜅3燥埩耍f一吃壞了肚子我可賠不起。明兒我打算去考童生的地方看一看,你們要去嗎?”
“我去過了,我晚上和明天打算再把書本看一遍。”吳志涵擺擺手。
賀智誠關心地問道:“我也是。林延你拿來了幾本書?缺哪本我借給你。”
林延聳聳肩:“我一本書也沒拿來,這兩天也不打算再看了,多謝好意。那我明天就自己去了。后天考場見,祝你們得償所愿。”
倆人對著林延拱手表示佩服:“知道你記性好,但是不知道你如此自信。后天考場見,也祝你得償所愿。”
見倆人走遠,林延問李世敬:“縣城的濟世堂往哪兒走?”
“那兒那條街上。”李世敬不解地問:“去濟世堂做什么?”
“抓點藥,明兒早上喝一碗,后兒早上喝一碗。”
方致忠緊致地問:“延哥兒你哪兒不舒服?”
李世敬也關心地看著林延。
“現(xiàn)在沒有那兒不舒服,只是提前喝藥預防而已。”
倆人都不解地看著他:“藥還能提前喝?這萬一藥喝了沒生病呢?豈不是浪費了那藥?”
“這正好證明了這藥有效果啊,所以才沒有生病。”
林延看著兩人滿臉問號的樣子只能聳聳肩,抬腳進了濟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