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品小鎮的黃昏像一塊被酸雨泡發的銹鐵皮。

林霧蹲在報廢的油罐車頂，用撿來的望遠鏡掃描地平線。三天前，蜂巢的菌絲網絡將她引向這片荒漠，據說這里有座移動的“流浪基因庫”——由舊時代冷凍艙改造的巨型房車，載著未被污染的原始人類基因樣本。但此刻她的視野里只有沙丘起伏，以及被輻射風吹成絮狀的廣告布條，上面印著褪色的標語：“購買純凈基因，定制完美后代！”

阿萊的機械義眼突然在腰間震動，投射出殘缺的導航圖：“西北方兩公里，地表溫度異常。”

她躍下車頂時，左臂的金屬根系自動纏繞成護甲。自從吸收教堂菌絲后，這截肢體開始具備某種自主意識，總在危機前做出防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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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庫藏在沙丘的陰影褶皺里。

三十節冷凍艙拼接成蜈蚣狀的堡壘，艙壁上焊滿防輻射鉛板，縫隙間垂落著變異的熒光藤蔓。穿白大褂的商人坐在艙頂彈奏電吉他，琴弦是用人類肌腱擰成的，音調隨輻射值波動走音。

“歡迎光臨赫卡忒的流浪基因庫。”商人掀開防毒面具，露出機械與血肉拼接的臉，“這里有你要的一切：嬰兒胚胎、未變異精子庫、甚至……”她敲了敲太陽穴，“林初霽死前72小時的記憶芯片。”

林霧的金屬根系突然暴起，刺入商人腳邊的沙地。

“別激動，小樹苗。”赫卡忒的機械手指夾住一根熒光藤蔓，“你體內37%的基因來自我的早期產品，按輩分該叫我聲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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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在第三節冷凍艙進行。

赫卡忒的“賬簿”是上百塊人類皮膚訂成的冊子，每頁用輻射血記錄交易信息。林霧的指尖掃過泛黃的頁面，瞳孔在某一欄驟然收縮：

2065.4.7

買方：林初霽

商品：EC-1024系列胚胎（含β型修正基因）

備注：弒神方程式第7次驗算數據已植入

“想知道她為什么執著于‘7’這個數字？”商人用激光筆戳了戳艙壁上的全息星圖，“蓋婭AI的核心代碼有七重加密，每次破解都會生成新人格——你殺死的那個，不過是她的替身演員。”

冷凍艙突然劇烈震動。沙地裂開巨縫，無數根電纜觸手破土而出，末端連接著浸泡在培養液中的大腦——這是反科技聯盟的“生態凈化器”，專門獵殺基因交易者。赫卡忒吹了聲口哨，冷凍艙底部伸出機械腿，像巨型蜘蛛般開始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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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在顛簸中撞開第四節冷凍艙門。

熱浪裹著濕潤的泥土味撲面而來，艙內竟藏著一片微型麥田。麥穗泛著詭異的藍色，根系間纏繞著人類臍帶，每根臍帶都連接著艙頂的輸液管。

“我的小農場。”赫卡忒的聲音從廣播傳來，“用克隆體當培養基，種出來的麥子能抵抗三級輻射。”她突然壓低嗓音，“但你腳下那株不一樣……掀開左數第三塊磚。”

磚下埋著玻璃罐，罐中懸浮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林霧的金屬根系不受控地刺入罐體，心臟表面浮現出全息編碼——EC-1024-Ω。

“最后一位克隆體的心臟，林初霽親自培育的弒神武器。”赫卡忒的笑聲夾雜著電流雜音，“但你沒發現嗎？它的心跳頻率……和你一模一樣。”

陸沉，或者說，第1024次嘆息

追兵在入夜時趕上基因庫。

反科技聯盟的裝甲車將冷凍艙團團圍住，車載喇叭循環播放：“交出Ω型克隆體，這是最后警告！”林霧握緊那顆心臟躍上車頂，卻看見指揮官的防彈面罩緩緩揭開——

是陸沉。

或者說，是某個時間線里更年輕的陸沉。他的機械義眼還未安裝，左臉殘留著新鮮的縫合線，手里握著林初霽實驗室的通行卡。

“他們承諾，只要帶回你的心臟……”他的槍口在顫抖，“就能讓我成為真正的人類。”

金屬根系在此刻絞碎冷凍艙外殼，赫卡忒的房車分裂成數十節獨立艙體，向不同方向奔逃。林霧在沙暴中聽見商人最后的留言：“去東邊的‘記憶沼澤’，那里沉睡著弒神方程式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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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林霧癱坐在沙丘背面。

那顆Ω型心臟正在她掌心腐爛，菌絲狀的血管鉆入皮膚，在金屬根系上綻放出熒光花苞。阿萊的機械義眼突然激活，投射出新的坐標：東邊三百公里處，有座被放射性霧霾籠罩的沼澤，據說踏入者會看見自己最恐懼的記憶。

她擰開撿來的凈水壺，發現水面上浮著自己的倒影——左眼不知何時變成了機械義眼，瞳孔深處跳動著林初霽實驗室的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