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市城郊的建筑工地上,銹跡斑駁的甲板在歲月的侵蝕下顯得格外脆弱。冬日的寒風卷起塵土,掠過堆滿建材的工地,發出低沉的嗚咽。工棚外的鐵絲網上掛著幾件破舊的工作服,隨風搖晃,像是無聲的嘆息。遠處的塔吊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緩緩轉動,發出吱呀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工地的疲憊。
突然,“咔嚓”一聲脆響劃破寂靜。老張腳下的甲板在重壓下驟然斷裂,他的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向后仰去。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工地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聲刺耳的斷裂聲在空氣中回蕩。
正在三樓檢查腳手架的李宏猛地回頭,那聲脆響如驚雷般在他耳畔炸開。他的目光捕捉到老張搖搖欲墜的身影,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那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是帶他來到這個工地謀生的鄰居。李宏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小時候兩人一起在村口的小河里捉魚,長大后一起在工地上揮汗如雨,昨晚老張還蹲在工棚門口,就著咸菜啃著干硬的饅頭,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說等發了工資要給孫子買輛玩具車。
“老張!”李宏扔下手中的工具,不顧一切地向樓下沖去。耳邊是工友們驚慌失措的呼喊聲,但他的腦海中只剩下老張那張滿是皺紋卻總是帶著笑意的臉。他的腳步在樓梯上踉蹌,差點摔倒,但他顧不上這些,只想快點趕到老張身邊。
李宏沖到老張身邊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眼前一陣發黑——一根粗壯的鋼筋穿透了老張的大腿,鮮血染紅了滿是碎石的水泥地。老張的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微微顫抖,卻發不出聲音。李宏顫抖著手去探老張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而頑強的生命氣息,才稍稍松了口氣。
“快!快叫救護車!”李宏的聲音嘶啞,帶著幾分絕望。工友們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撥打著急救電話。寒風中,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工地的寂靜。
醫護人員迅速趕到現場,看到老張的慘狀,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鋼筋從老張的右大腿斜向上貫穿,尖端已深深刺入腹腔,情況危急。
主治醫生果斷下令:“必須連人帶鋼筋一起送醫院!”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權威。
李宏緊隨其后,一路跟隨救護車奔赴醫院,心中五味雜陳。他緊緊握著老張的手,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救護車內,儀器的滴答聲和醫護人員的低語交織在一起,像是命運的倒計時。
急診室里,老張的兒子張浩已經聞訊趕來。他跪在手術室門口,雙手抱頭,無助地打著電話,聲音中帶著哭腔。
李宏站在一旁,看著張浩一次次被拒絕,心如刀絞,卻無能為力。
“劉哥,”張浩轉向包工頭,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我爸在你們工地出的事,這醫藥費……”
“小張啊,”包工頭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漠,“你爸是自己不小心,這責任……”
“放屁!”李宏怒不可遏,一把揪住包工頭的衣領,“甲板年久失修,這是明顯的安全事故!我早就跟你說過要換,你就是不聽!”
“你、你干什么?”包工頭掙扎著,試圖掙脫李宏的束縛,“用工合同都沒簽,關我什么事?我也是好心好意跟著過來,要不之前拖欠的工資我先全部給他了?!?/p>
“李叔,我該怎么辦?”張浩的聲音已經哽咽。
“我們打電話借錢吧,先救人?!崩詈晁砷_包工頭,掏出那個老舊的二手諾基亞手機,撥通了電話。
此時,在學校教學大樓的臺階上,李清茉正揉著酸脹的太陽穴,凝視著遠方。深秋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將她齊腰的長發吹得凌亂不堪。手機在包里震動,她摸出來一看,是父親李宏的號碼。不知為何,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指尖泛起了涼意。
“清茉,張叔出事了,搶救急需用錢,大家都在湊錢,你現在手上有錢嗎?”父親的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和焦慮。
與此同時,在城東的街道上,宋易剛處理完一起糾紛,警服外套隨意地搭在臂彎,襯衫領口微敞,露出被汗水浸濕的脖頸。他靠在警車旁,望著遠處逐漸亮起的路燈,陷入了沉思。
對講機突然響起:“宋隊,你家人電話打到單位了,說你姑父在深市工地被鋼筋貫穿,醫院搶救,叫你打電話回去……”
宋易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塊巨石壓住。他握緊方向盤的手微微發抖,警笛劃破暮色,向著單位方向疾馳而去。
宋嬸張叔一家從小就把李清茉當成自家孩子,得知張叔出事的消息后,李清茉幾乎沒有猶豫,立刻打開手機銀行,將自己攢下的五萬塊錢轉給了張浩。轉賬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頓了一秒,仿佛還能感受到這些年省吃儉用的重量。
張浩收到短信時,正蹲在醫院走廊的角落里。他盯著手機屏幕,反復數著那幾個零,直到眼睛發酸才確認——這筆錢,足夠撐過最艱難的時刻。
李清茉撥通了宋嬸的電話,聽筒里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像是被風吹散的落葉。她握緊手機,聲音輕柔卻堅定:“宋嬸,錢我已經打過去了,手術費您別擔心。”
“哎呀,你這孩子……”宋嬸的聲音顫抖著,“你還在讀書,哪來這么多錢?可不能耽誤你自己啊!”
李清茉望向窗外,夕陽的余暉灑在她的書桌上,映出幾本攤開的項目計劃書?!八螊?,我早該告訴您的,我創業了,掙了點錢?!彼旖俏⑽P起,眼底卻閃過一絲酸澀。
掛斷電話后,李清茉坐在書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張叔躺在醫院,建筑方卻推卸責任,父親和張浩怕是應付不來。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了溫珂的號碼。
“溫哥哥,”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我家鄰居在深市工地出了事,對方不肯負責,我想過去看看。你在那邊有熟人能幫忙嗎?”
電話那頭傳來溫珂低低的笑聲:“喲,學會找人幫忙了?不錯嘛,有長進?!?/p>
李清茉也笑了,語氣里多了幾分輕松:“還不是你教的?事情緊急,我一個人搞不定。”
“行,我知道了?!睖冂娴穆曇舫练€下來,“你放心去,我會安排人接應你,到了深市直接聯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