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青銅梅樹的剎那,七百二十片花瓣驟然凝霜。燕銜枝的白發在微風中泛起金屬冷光,纏住即將墜落的因果露珠。他抬眸望向執棋的白硯秋,紫羅蘭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對方冰藍的衣袂。鎏金蝶群掠過他蒼白的指尖,抖落的磷粉在空中凝成殘局,每粒星屑都映著白硯秋眉間凝結的霜雪,像是將千年輪回的寒涼都鎖在了那抹冰藍里。
梅樹根系突然裂開地脈,青銅髓液裹挾著陳舊的血銹噴涌而出。那些泛著磷光的液體在空中凝結成破碎的鏡面,鏡中墨清秋正將襁褓中的嬰孩放入青銅鼎。鼎內沸騰的液體泛著詭異的金光,細看竟是數以萬計的淚珠在翻滾,每一滴淚都裹著微縮的星圖。嬰孩心口的七枚噬魂釘隨水波晃動,在鼎壁刻下蜿蜒的血紋,每道紋路滲出星子般的紫光,將整個祭壇籠罩在氤氳的紫霧中。
“枝兒莫怕...“
鏡中傳來沙啞的呢喃。墨清秋顫抖的指尖撫過嬰兒青紫的唇瓣,腕間墜著的青銅鈴鐺突然裂開細紋。她裹著星砂織就的流仙裙轉身時,衣袂翻涌出銀河般的流光——領口繡著破碎的二十八星宿圖,斷裂的星軌用鎏金絲修補,在晨光中流轉出細碎的虹暈;腰封纏繞的青銅鎖鏈上懸著三百枚微型羅盤,每個羅盤中央都嵌著燕銜枝不同年歲的生辰金箔;裙擺層疊如綻放的機械蓮瓣,每片蓮葉都嵌著正在轉動的齒輪,齒輪縫隙間滲出帶著梅香的靈霧。
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雙紫晶眼眸,瞳孔深處似囚禁著整片星穹。虹膜上浮動的星云旋渦中,兩枚十字星芒隨光線流轉,如同被囚禁在永夜里的燈塔。當她垂首輕吻嬰孩額頭時,睫羽間墜落的淚珠竟在半空凝成紫水晶,內里封存著微縮的梅枝幻影——正是二十年后燕銜枝發間那支并蒂白梅的雛形。
“母親說謊。“
燕銜枝的白發絞碎水鏡,發梢卷起白硯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冰藍靈力觸及皮膚的剎那,七百枚鎏金竅突然浮出體表,每枚竅孔都嵌著半截斷裂的傀儡絲。白硯秋的瞳孔突然收縮——那些傀儡絲末端竟系著微縮的青銅鈴鐺,正是鏡中墨清秋腕間之物。鈴鐺內壁刻著的“長命百歲“篆文正在滲血,將白硯秋的冰藍靈力染成凄艷的紫紅。
梅樹突然開出三百朵并蒂蓮,左瓣映著墨清秋剜心刻咒的癲狂。她跪在星軌密布的祭壇上,紫眸中的星河正在潰散,染血的指尖蘸著心頭血在青銅板刻寫禁術。每刻一筆,她腰間懸掛的青銅密鑰就多裂開一道紋路,密鑰表面“慈航“二字滲出的血珠,正順著鎖鏈滴落在燕銜枝幼時的襁褓上。右瓣現出少年蜷縮在青銅棺中的模樣,七竅滲出的血珠在棺壁畫出蜿蜒的星圖,白發間沾滿凝結的血痂——那血痂竟與墨清秋裙擺齒輪間滲出的靈霧同源,帶著蠱惑人心的梅香。
“所以這些年你承受反噬之痛...“
白硯秋的機關核突然裂開細紋,滲出帶著梅香的靈力。他望向燕銜枝心口蠕動的噬魂釘,突然想起昨夜洛水河畔——燕銜枝跪在萬千往生燈前,每盞燈芯都跳動著紫色的星火。那些火焰中浮動的,正是墨清秋剜心時刻入《牽機卷》的殘章,每一筆都映著她紫眸中破碎的星光。
青銅城廢墟突然震顫,七十二根刻滿星紋的石柱拔地而起。墨清秋的虛影自星盤浮現,紫眸中的星河已化作血色旋渦。她扯開衣襟的剎那,三千青絲化作鎏金蝶群,每只蝶翼都刻著燕銜枝的生辰:“公輸家的詛咒...“她心口猙獰的咒印突然睜開紫眸,瞳孔里映出嬰孩啼哭的畫面。那枚咒印竟是用七百二十個“悔“字拼成的鎖魂陣,每個字都在蠶食她殘余的魂魄,“該清了。“
燕銜枝的白發驟然化作鎖鏈,將那道虛影拖入輪回陣。鎖鏈纏繞處,七百二十個時空的“燕銜枝“同時舉起利刃,刀尖卻齊齊轉向自己咽喉。白硯秋的冰藍靈力突然暴漲,金蠶絲在空中織就星斗大陣。他拽過燕銜枝的手按在陣眼,兩股靈力交融處綻出并蒂紅梅——左瓣是他冰藍靈力凝成的《天工譜》殘頁,右瓣是燕銜枝白發間滲出的鎏金梵文。
“要破這局,何須骨肉相殘?“
白硯秋的指尖撫過對方眼尾,那里正滲出星砂般的血珠。陣眼處的星盤突然碎裂,映出墨清秋最后的記憶——暴雨夜的她抱著青銅棺,紫眸中的星光溫柔得令人窒息。濕透的星砂流仙裙貼在身上,露出腰間懸掛的青銅密鑰,密鑰表面刻著的“慈航“二字正在滲血。她哼著走調的安魂謠,將半塊桂花糕塞進棺槨縫隙,淚水墜落在嬰兒熟睡的臉龐,濺起的紫色星芒中,竟藏著句未曾說出口的“對不起“。
梅樹廢墟中,最后一株幼苗破土而出。嫩芽上懸浮的鎏金竅突然裂開,露出蜷縮其中的墨清秋虛影。她繡著虎頭鞋的銀剪突然停滯,紫眸中的星河倒映出燕銜枝與白硯秋交握的雙手。虛影披著半透明的星紋紗衣,袖口垂落的青銅算珠正在重組為嬰孩的生肖鎖——鎖芯處嵌著的,正是燕銜枝三歲時為她雕刻的青銅鈴鐺。
“此后千年,你的悔我擔著。“
白硯秋的冰藍靈力凝成婚書,金蠶絲纏住兩人發梢。燕銜枝咬破的指尖在星盤刻下血誓,白發間開出的并蒂梅突然墜落,在廢墟上鋪就星河婚毯。每一片梅瓣都映著過往——五歲偷塞的蜜餞在青銅盒中化成了琥珀,十五歲共修的機關鳥正銜著紅綢,三百次輪回里交握的雙手在星軌圖上劃出纏綿的赤線。
當最后一滴紫淚在“平安“二字上融化,墨清秋的虛影終于露出釋然的笑。她化作星砂融入青銅幼苗,嫩芽瞬間綻開七百二十重梅瓣,每重花瓣都刻著完整的《慈航卷》。燕銜枝的白發與白硯秋的金蠶絲在花芯處交纏,凝成永不凋零的同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