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城籠罩在1943年初春的春雨中，林家藥鋪的百年楠木門框上，雨水正沿著刻痕蜿蜒而下。

井上南一駕駛著軍車行駛到了臺北大稻埕的街道上，大雨給這座繁忙的市集增添了一絲濃郁清新的色彩。

林家藥鋪位于臺北大稻埕的中心地帶，這里是臺灣南北貨、中藥、布帛的批發零售集散地，平日里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轎車在林家藥鋪門前停下。雨桐正要道謝，井上南一卻已經熄火下車，撐起一把黑色軍傘繞到她那側。藥鋪的燈還亮著，透過雨簾能看到林文雄正在柜臺前整理賬本。

“我送你進去。”井上南一說，語氣不容拒絕。

門鈴叮當作響，林文雄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平靜?！熬鲜迨?！”他快步迎上來，接過雨桐的書包，“這么大的雨，麻煩您親自送雨桐回來。”

“不用客氣?！本夏弦徽f道。

后屋的布簾被掀開，林書越走了出來。他穿著深灰色的中式長衫，手里還拿著一本翻開的醫書。兩位老友四目相對，一瞬間仿佛回到了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院的圖書館。

“井上君，久違了?！绷謺轿⑽㈩h首，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明天的天氣。

“千葉君?！本夏弦挥脛撌细拿蟮男帐戏Q呼，嘴角浮現出罕見的笑意，“雨桐冒雨回來不安全?！?/p>

井上南一的軍靴踏入門內，牛皮靴跟敲擊柚木地板的聲響格外清晰。林雨桐看著他肩章上多出枚櫻花紋章——那是日軍參謀本部新近授予“忠誠的帝國軍人”的標志。

“南一，好久不見啊。”林書越走上前，與他一同坐在一旁的木質長椅上，“這日子可過得真快，當年咱們在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部相識，一起學醫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p>

井上南一無奈地點點頭，目光望向窗外那被細雨籠罩的街道，“是啊，書越，這些年過得不容易，尤其在臺灣這片土地上，局勢復雜得很。”

“這些年，多虧有你?！绷謺秸f，“這藥，還得按照老法子來，才能發揮最大的藥效，戰爭年代，藥比命還珍貴啊?！?/p>

林書越又陷入了回憶：“還記得當初咱們一起選擇學醫的時候嗎？那時候咱們都有一個想法，就是救更多的人，不管是什么國籍的人。這份初心，到現在我也不曾改變。南一，我知道外面的世界變化太大，可你在我心里，始終是那個懷揣著大義的人?！?/p>

井上南一長嘆了一口氣，輕輕捶了捶椅背，“書越，你不明白我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在日本軍方那一層面，我必須表現出激進的軍官主義做派，這是我能隱藏自己身份、繼續為我們的事業努力的最大保障。你看看如今這戰爭，奪走了多少無辜的生命，臺灣這片土地也被戰爭陰云籠罩著，我實在是痛心疾首啊?！?/p>

林書越默默地點點頭，“南一，我都懂。這些年我能看出來，你并不想為侵略戰爭賣命?！?/p>

“文雄長高了?！本夏弦蛔呱锨芭呐乃募?，“聽說你已經能獨立看診了？”

“只會些皮毛?！绷治男壑t虛地說，但眼中閃著自豪，“上周剛用針灸治好了一個日本商人的腰痛。”

林雨桐注意到父親和井上南一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是醫者之間才懂的默契。她突然想起父親曾說過，井上南一在東京帝大時是外科手術的高手，本可以成為一流的外科醫生。

“喝杯茶吧?！绷謺綇墓褡永锶〕鲆粋€紫砂壺——這是他不輕易示人的珍藏，“正宗的凍頂烏龍，口感上好?！?/p>

井上南一眼睛一亮：“你還留著這個茶壺。”這句話里包含著只有兩人才懂的回憶。

林雨桐和林文雄識趣地退到后屋，但隔著紙門，仍能聽到兩位長輩低沉的交談聲。大多是醫學討論——某種藥材的療效，最近流行的病癥，東京帝大某位教授的新研究，普通得就像任何兩位久別重逢的醫生之間的對話。

井上南一看著林雨桐，眼中閃過一絲感慨。他轉過頭，對林書越說道：“書越，雨桐的性格真是越來越像慧萍夫人了。善良又堅韌，真是難得?！?/p>

林書越點了點頭，眼中浮現出一絲懷念與傷感。他輕聲說道：“是啊，慧萍雖然走得早，但她的性格和品質都在雨桐身上得到了延續，雨桐從小就懂事，懂得照顧別人。”

林雨桐聽到父親提到母親，心中一陣悲痛。她的母親陳惠萍在1937年12月26日因病去世。母親的離去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巨大的打擊，但林雨桐和哥哥林文雄在父親的教導下，逐漸學會了堅強與獨立。

井上南一和林書越聊了很久，就回到了軍車，駕駛著軍車離開了林家藥鋪。

夜晚，晚餐之前，雨聲漸密，初春的夜雨在臺北城的瓦片上敲出萬千細碎的聲響。

林家藥鋪后堂，兩盞油燈在穿堂風中搖曳，將兄妹二人的身影投在斑駁的磚墻上，如同皮影戲中的武者剪影。

“哥哥，你的太極拳練得怎么樣了？”雨桐突然開口，聲音在空曠的后堂格外清晰。

林文雄正在整理藥柜，聞言停下動作。他比雨桐年長三歲，身形更為健碩，面龐俊朗，眉下雙目有神，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沉穩瀟灑的氣質?！霸剖忠呀浘毜煤苁炀毩??！绷治男坜D身，雙手自然下垂，卻暗含抱元守一之勢。

林雨桐眼睛一亮，騰地站起身，水手服裙擺微微揚起，說道：“試試？”

林雨桐突然進步上前，右手成掌直取哥哥咽喉——正是形意拳中的“劈拳”。這一下來得突然，但林文雄不慌不忙，身形微轉，以太極拳的“捋勢”化解。兩人的手臂相觸瞬間，林雨桐感受到一股綿柔卻堅韌的力道，將她的攻勢引向一側。

“進步了?！绷钟晖┹p笑，變招為拈花指，食指與拇指輕扣，直點哥哥手腕內關穴。這一指看似輕柔，實則蘊含內勁，若被點實，整條手臂都會酸麻難當。

林文雄眼中精光一閃，突然變招為分筋錯骨手，五指如鉤，反向扣向妹妹手腕。兩人招式在空中交錯，卻又在即將接觸的瞬間同時收力，指尖輕輕相觸便即分開，如同蜻蜓點水。

“再來！”林文雄低喝一聲，突然變守為攻，一記形意拳的“崩拳“直沖雨桐中路。拳風凌厲，帶起的氣流甚至吹動了雨桐額前的碎發。雨桐不硬接，身形如柳絮般隨拳風后飄，同時右腿悄無聲息地掃出——正是旋風掃葉腿的起式。

林文雄早有預料，騰身躍起避開掃腿，在空中一個翻身，雙手成爪直取雨桐雙肩。林雨桐不避不讓，雙手上迎，四掌相接的瞬間，兩人同時運起內力。油燈的火苗猛地竄高，映照出兩張專注的臉龐。

僵持不過三秒，兩人默契地同時撤力后退。林雨桐退到屋檐邊緣，一滴雨水恰好從屋檐落下，她隨手一抄，那滴水珠便懸在掌心上方寸許，被內力托住而不墜落。

“你的內功又精進了?！绷治男圪潎@道，也走到屋檐邊。

這時，林雨桐說：“哥哥，上周六我的靈力等級剛剛突破到了A級靈力初期，你的靈力等級還是B級嗎？”

林文雄說：“嗯，還是B級后期，明明武功不相上下，靈力卻總是追不上你。”

林文雄注視著妹妹，“雨桐，靈力也算是武學，你的武功和靈力都很強，但是靈力和武功不在于強弱和招式，而在于何時收手?！?/p>

林雨桐若有所思地點頭，她想起去年那個滿月之夜，父親在后院演示太極拳時說過的話：“醫者仁心，武者止戈，我們修煉武學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在不得不戰時，有能力保護該保護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