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般鉆過窗簾縫隙,在波斯地毯上織出跳動的光斑。煤老板抻了個懶刃畢現的懶腰,細碎骨節在油光水滑的毛下發出噼啪輕響。它剛抬起綴著金邊的圓瞳,就瞥見媽媽醬正將瀑布似的栗色長發甩成漩渦——這是人類要出獵的訊號!
“喵嗚——”灰色絨團子從沙發上彈射起步,四只雪爪在柚木地板上踏出梅花急雨。毛茸茸的腦袋頂著主人裸露的小腿磨蹭,活像團會呼嚕的抹布,“再玩十分鐘逗貓棒好不好?就十分鐘!”可惜人類的語言系統實在落后,竟把這般百轉千回的懇求聽作單調的喵叫。女孩屈指彈了彈那對雷達似的尖耳朵,柑橘味護手霜的氣息裹著話音落下:“煤老板乖,等媽媽帶三文魚罐頭回來。”斜挎包金屬鏈條撞出清泠的響,玄關處防盜門正緩緩閉合。
著急的煤老板飛撲上去想要咬住主人的褲腳,卻意外咬疼了主人。女孩疼的將腿高高翹起,嘴里喊著“疼疼疼”,趁著煤老板慌忙松口的剎那,趕忙溜出門外。“好啦,媽媽一定會早早回來的陪你的!”然而,女孩卻沒發現門被拖鞋卡住,在煤老板的注視下,緩緩打開。蹲坐在門廊陰影里的煤老板抖了抖胡須,樓道里漸遠的腳步聲裹著電梯“叮”聲傳來。琥珀色瞳孔縮成兩彎月牙,肉墊輕輕推開了半掩的房門,“今天可不止要拆家。”玄關鏡倒映出它靈巧鉆出門縫的身影,尾尖那簇黑毛如隱藏在市井的精靈,在晨霧未散的街道上蹦跶。
早高峰的人潮裹挾著咖啡與香水的氣味涌來,煤老板追著那縷熟悉的柑橘香在西裝褲森林里穿梭。忽然,巨型鐵獸咆哮著碾過柏油路面,驚得它竄進路旁灌木。再抬頭時,萬千陌生氣味織成密網,那縷柑橘香早已碎在風里。“喵……”煤老板無助地叫了一聲,心里開始慌了。
陽光投進伸手不見五指的角落,它為幽深巷道的磚墻鍍上一層金箔,斑駁墻皮在這縷微光中簌簌剝落。霉腐的垃圾山前閃過搖曳的貓影,沾滿油漬的塑料袋隨著它們的動作沙沙作響,像某種詭異的安魂曲。
獨眼貍花貓蹲踞在報廢的冰箱頂上,那一縷微光正照在它臉上,左眼那道閃電狀的疤痕在陰影中泛著青白。它用僅存的琥珀色右眼掃視領地,利爪在鐵皮上劃出刺耳的刮擦聲。一只三花貓像團流動的絲綢般貼在他身側,尾尖綴著的三簇金毛隨呼吸起伏,仿佛戴了鎏金尾戒的女王。而那只臟兮兮的白貓幾乎要融化在陰影里,每當冷風掠過,他耳朵尖的絨毛就會像蒲公英般顫抖。
“老大,今天的收獲...”瘦成紙片的黑貓從餿水桶后探出頭,叼著的面包正簌簌往下掉渣。他左前爪不自然地蜷縮著——那是去年冬天被捕鼠夾留下的紀念。貍花喉嚨里滾出低沉的呼嚕,尾椎骨上炸開的毛像面黑色戰旗。三花漫不經心地舔著前爪,粉舌掠過刀刃般的指甲時,金屬冷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垃圾堆深處突然傳來易拉罐滾動的聲響,二十幾對熒綠瞳孔同時亮起,宛如漂浮的鬼火。
“兩腳獸的餐桌上堆著三文魚塔。”貍花的聲音像生銹的鋸齒在鐵板上拖行,它抬起前掌,露出肉墊間凝結的血痂,“而我們呢?”貍花貓跳下冰箱爪尖猛然拍脆黑貓面前的面包,后者驚跳起來撞翻了空罐頭,叮叮當當的聲響在巷道里激起層層回聲。灰貓從廣告牌裂縫中鉆出,帶著電纜燒焦的氣味。他殘缺的右耳神經質地抽搐:“老大,最近生意不好做,魚販子新帶了條狗,那魚不好搶...”
“那就行動起來。”貍花突然立起身子,背光的他,剪影拉長成巨獸,影子里的綠光忽明忽暗“讓那些直立行走的蠢貨明白——”他弓起脊背重新跳上冰箱,走進那縷光中,“是誰在主宰這條街!”
窗外梧桐樹透過的斑駁映在爛尾樓龜裂的水泥墻,滿地碎玻璃折射出森冷的光。此起彼伏的磨爪聲像無數把小銼刀刮擦著鋼筋骨架。
“上個月老白被熊孩子綁在楊樹上的時候,你們都在場。”圓墩墩的橘影立在混凝土橫梁上,油亮的皮毛泛著鐵銹色光澤,他肉墊拍在鋼筋上的悶響驚飛了樓梯間的鴿子,““上周花卷被醉漢踹斷三根肋骨,你們也聽說了。”墻角的玳瑁貓突然弓起脊背,喉嚨里滾出低吼:“他們往我的水碗灌硫酸!”嘶啞的叫聲激起一片炸毛的嘩響,二十多條尾巴高舉著,底下此起彼伏的聲音訴說著對人類的怨恨。
橘貓抬起前爪,“所以今天…”他渾厚的聲音壓住所有躁動,“我們要給那些兩腳獸立規矩。”破木板在他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余暉掃過他脖頸處糾結的毛團——那里還纏著半截斷裂的項圈。“可...可是老大,”奶黃色的小貓從廢輪胎后探出頭,“有個婆婆每天都會在巷口放火腿腸......她會不會,會不會帶我回家啊!”
“收起你那可憐的幻想!”橘貓突然躍下橫梁,震得生銹的鋼筋嗡嗡作響。他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小貓頭頂結成一團的毛:“別活在夢里了,當他們發現你吃的多拉的多,又不想幫你收拾時…”橘貓頓了頓,拍了拍小貓佝僂著的背。“他們遲早會再丟棄你的!只有我們,才是真的家人。”
陽光躲過窗口的大樹,照進了樓里,橘貓身上仿佛披上了金灰色的袈裟。它抖了抖身上的灰:“等我們幫老白報完仇后,我帶你吃好吃的去,看你瘦的,正是能吃的年紀嘛,凈吃那些沒營養的貓糧。”一片梧桐葉剛巧不巧的落在橘貓腳邊,橘貓一腳踩碎。“烏云蓋雪,我請的殺手什么時候到?”空氣尷尬了幾秒鐘,橘貓猛的回頭望去,這才發現,他派去聯絡殺手貓的手下,竟然沒有來。“烏云蓋雪呢?烏云蓋雪!”
“完了完了,又遲到了!”與此同時,一直奶牛貓在公園的路上飛奔,差點被抄近路的自行車壓住了尾巴。“哎呦呦,多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