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斜斜地穿過玻璃幕墻,在安霓的辦公桌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斑。她停下收拾的動作,指尖輕輕撫過日歷上被翻過的那一頁——整整三十天,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一個月過去了,今天是她回到原崗位的日子。
紙箱里整齊的文件還帶著淡淡的油墨香,荷蘭項目的報告就躺在最上面。安霓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報告邊緣,那里有一處微不可察的折痕——是上周五深夜,沈光耀遞給她時不小心壓到的。
“真的不考慮留在這?”
低沉的嗓音從門口傳來,驚醒了她的恍惚。安霓抬頭,看見沈光耀斜倚在門框上,陽光從他身后漫進來,將他挺拔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卻在地面投下一道孤寂的長影。
她注意到他今天沒打領帶,襯衫最上面的紐扣松開著,露出線條分明的鎖骨。這是項目開始以來他第一次沒穿正裝來辦公室。
“說好一個月的。“安霓將最后一份文件放進紙箱,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她刻意避開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的溫度總讓她想起塞納河畔粼粼的波光。
安霓抱起紙箱,紙板邊緣硌得她掌心發疼。她快步與他擦肩而過,發梢帶起的風里有一絲柑橘洗發水的甜香。
走廊盡頭,Ethan正倚在電梯旁等她。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像給他鍍了一層金邊。
“準備好了嗎?“他笑著按下電梯鍵,“Brian說給你準備了歡迎會,國際部那群家伙連香檳都準備好了。“
安霓回頭看了一眼。沈光耀仍站在原地,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獨地延伸在空蕩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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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宏餐廳包廂里,香檳杯碰撞出清脆的聲響。Brian滿面紅光地舉起酒杯:“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國際部終于全員到齊了!“
安霓的回歸確實讓團隊完整了,就像一輛戰車重新裝上了缺失的輪子,終于能夠平穩前行。
眾人舉杯相慶,歡聲笑語在包廂里回蕩。而此時,沈光耀的右手正緩緩滲出鮮血。方才與沈明宏的激烈爭執中,對方將水杯狠狠砸來,他本能地抬手阻擋,飛濺的玻璃碎片在手上劃開新的傷口。
“沒用的東西!還敢來質問我!“沈明宏的怒吼仍在耳邊回蕩,“立刻給我滾去美國!什么時候把市場份額做到80%,什么時候再回來!“
沈光耀沉默地退出辦公室,大理石地面上零星的血跡如同散落的紅寶石。他走向走廊另一端的餐廳,隔著門板都能聽到里面傳來的歡笑聲。
掏出手機,他給Ethan發了條簡訊:明晚聚餐,叫上你的小伙伴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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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鍋里的紅油翻滾著辛辣的泡沫,清湯那邊則咕嘟咕嘟冒著溫柔的氣泡。氤氳的霧氣在餐桌上方盤旋,模糊了每個人的表情。
“這個你不能吃。“安霓伸手攔住沈光耀伸向辣鍋的筷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觸電般縮了回來。她將一盤紋路漂亮的雪花牛肉推到他面前,“你有傷,忌辛辣。“
安霓望著沈光耀纏著紗布的右手,眉頭不自覺地蹙起。這雙手似乎總是傷痕累累,就像他永遠在戰斗的人生。
沈光耀的筷子在半空停頓,他收回手,夾起一片薄如蟬翼的牛肉放進清湯鍋,熱氣模糊了他微微上揚的嘴角。看來苦肉計對安霓來說是有效的。
Ethan在一旁看得有趣,故意將一片裹滿辣椒的毛肚在紅油鍋里涮了又涮,然后夸張地放進嘴里咀嚼:“安霓,你這也太偏心了,怎么不見你關心我吃不吃辣?“
安霓的臉瞬間紅得像鍋里的辣椒,低頭攪動碗里的芝麻醬:“醫囑而已。“她的耳尖在燈光下透出淡淡的粉色,宛如初綻的櫻花。
沈光耀突然從清湯鍋里撈出一顆飽滿的蝦滑放進她碗里,動作輕柔得不像平日的他:“胃不好的人,也該忌口。“聲音里帶著不容反駁的溫柔。
程靜和葉琳娜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而沈文謙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
火鍋的熱氣在空調冷風中扭曲變形,玻璃杯外壁凝結的水珠不斷滑落。窗外,蟬鳴聲忽遠忽近,一輪滿月懸在深藍色的夜空,將斑駁的樹影投在窗欞上,如同某些無法言明的心事。
火鍋的余溫還未散盡,沈光耀已起身離席。他微微俯身在Ethan耳畔低語:“照顧好她。“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夏夜的蟬鳴,卻又重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
安霓追出餐廳時,夜風正卷著梧桐葉從他們之間穿過。她小跑幾步,將一包向日葵創可貼塞進沈光耀的風衣口袋。“這種總讓自己受傷的習慣,“她的指尖在布料上停留了一瞬,“很不好。“
沈光耀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月光落在他纏著紗布的右手上,他想說些什么,最終只是用左手輕輕按了按口袋。
凌晨的機場燈火通明,航站樓的玻璃幕墻將晨光折射成流動的彩虹。沈文謙推著行李車走在前面,沈光耀卻在安檢口突然停下腳步。他轉身望向城市的方向,晨霧中的深城高樓若隱若現,像一場即將醒來的夢。
“耀總?“沈文謙回頭,聲音里帶著詢問,“就這樣走了嗎?“
沈光耀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里的創可貼,抬腳踏進了登機通道。
當飛機沖破云層時,舷窗外的朝陽正為整座城市鍍上金邊。那些熟悉的燈火在晨光中閃爍,明明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