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陽光將安霓的影子投在嶄新的工位上，她輕輕放下紙箱，指尖劃過桌面的浮塵。國際部的空氣里飄著淡淡的咖啡香，卻掩不住那股無形的寒意。

“歡迎加入。“歐洲部總裁助理Jane的問候像一杯37度的溫水，既不冷也不熱。她身后，幾道探究的目光在安霓身上逡巡，又迅速移開。

五位留學生就像五顆昂貴的鉆石，被粗暴地扔進了這潭深水。他們的名校履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卻在暗處投下嫉妒的陰影。安霓的薪資單像一面照妖鏡，照出了辦公室里最隱秘的敵意——她的薪資比其他留學生還要高出20%，這讓她成了眾矢之的。

“聽說她在太子爺辦公室待過一個月?！?/p>

“難怪能空降國際部?！?/p>

碎語像毒蛇的信子，在鍵盤敲擊聲中若隱若現。

歐洲部主管Linda的教學堪稱行為藝術。她涂著碎鉆美甲的手指在屏幕上優雅滑動，卻巧妙地避開了所有關鍵操作。“這里輸入客戶信息，“她的香水味濃得讓人眩暈，“很簡單的。“

安霓注視著屏幕上被刻意略過的搜索欄，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她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最懂得什么時候該裝傻。

三周后的市場分配會議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投影儀的光束里，塵埃在無聲起舞。Brian端坐在主位，表情凝重得像在參加葬禮。

三周后的市場分配會議上，投影儀的光束里漂浮著細小的塵埃。Brian端坐著，表情有些凝重。

Jane手中的激光筆在地圖上畫著圈，紅點最終停在伊比利亞半島?！翱紤]到安霓有項目經驗，“她的聲音甜得發膩，“所以，她負責西班牙&葡萄牙和東歐市場這兩個市場。其余每人一個市場：Ethan負責美國，程靜負責英國，葉琳娜負責意大利、林樂天負責非洲...“

當紅點掃過法國時，Jane的語速突然加快?！胺▏袌鲶w量較小，Alex總裁特意交代由我負責。“她的目光在安霓臉上短暫停留，“你剛來，別太辛苦了?！?/p>

會議室里的空調發出垂死般的嗡鳴。安霓翻開文件夾，東歐市場的風險評估報告上，“政治動蕩“四個字被標成了醒目的紅色。西班牙的業績曲線則像一條瀕死的蛇，在紙面上痛苦扭動。

而當安霓看到法國市場文件，笑了。法國市場增長潛力很大，奢侈品需求暴增，是今年獎金最肥的一塊肉，看來Jane想多分些獎金。

“我有異議?！傲謽诽斓穆曇敉蝗淮蚱瞥聊?，“為什么我要負責非洲市場？“

林樂天極力表示不愿接受非洲市場的分配，跟Jane爭論幾番下來，最終Brian一錘定音：“好了！林樂天負責德國，非洲維持原樣?！?/p>

安霓輕輕合上文件夾，麂皮封面上的指甲印幾乎微不可見。她瞥見法國市場的分析報告——奢侈品需求曲線正在垂直攀升，像一條通往金礦的階梯。法國將是今年獎金最肥的一塊肉，看來Jane想多分些獎金。

“還有問題嗎？“Brian問道。

“很合理的分配。“安霓的聲音平穩得像一潭死水。這次的分配后面的小動作如此明顯。明白人都知道，分給安霓的兩個市場，都是難啃的硬骨頭。

整場會議下來，安霓是看明白了，這次的分配是老員工挑剩下的“中等難度“市場，既不會太出彩，也不會太難做。像他們不想要的市場，如非洲，就急忙想丟給新人。

散會時，Jane像條美人蛇般纏上來。“晚上一起喝一杯？“她的香水味讓安霓想起過期變質的甜酒，“我知道有家新開的酒吧...“

“下次吧。“安霓微笑著抽出手臂，“我得熟悉下新市場。“

“下次吧?！鞍材尬⑿χ槌鍪直?，“我得熟悉下新市場?！?/p>

安霓對Jane突然起來的熱情不習慣，笑著回絕道，“謝謝~下次吧~我得整理整理這兩個市場。”

Ethan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沈光耀：她還好嗎？]

他抬頭看了眼埋頭工作的安霓，悄悄按下快門。[Ethan：不太好。被分到了最難的兩個市場。]

在美國的那邊，沈光耀看著照片里的安霓被電腦藍光籠罩，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

深夜十一點，國際部的燈依然亮著。安霓的電腦屏幕上是東歐各國的經濟數據，藍光映著她眼下的青影。窗外，城市的燈火像散落的鉆石，而她的倒影孤獨地映在玻璃上，與遠處的霓虹重疊在一起。

她揉了揉太陽穴，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有一條未讀消息：

[沈光耀：東歐的市場滲透率只有南歐的一半。]

安霓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懸停許久，最終只回了一個“謝謝“。這兩個字像一把鑰匙，輕輕轉動了某個看不見的鎖。

大洋彼岸，沈光耀看著這個簡短回復，嘴角微微上揚。他太了解安霓了——這個倔強的女孩寧愿自己披荊斬棘，也不要別人替她開路。所以他選擇做一個沉默的引路人，在暗處為她點亮一盞燈，卻把選擇權永遠留給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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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晚餐桌上，溫如筠夾了一筷子清蒸鱸魚放到安霓碗里。

“小沈最近怎么樣？“母親狀似隨意地問道，筷子尖輕輕點了點醋碟，“有空叫他來家里吃飯?！?/p>

安霓的筷子停在半空。鱸魚雪白的肉質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蒸魚豉油的香氣突然變得刺鼻起來。她這才驚覺，自從那頓火鍋之后，沈光耀的身影已經從她的生活中悄然淡出。

“他最近...“安霓放下筷子，掏出手機。沈光耀的微信頭像依然是她熟悉的那張黑白側影，朋友圈卻只有孤零零的一條更新——一張山間木屋的照片，晨霧繚繞中透出溫暖的燈光。定位顯示：美國·科羅拉多州。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在安霓臉上，她輕輕劃過那張照片，指尖在點贊按鈕上方懸停片刻，最終還是鎖上了屏幕。

“他出差了?！鞍材薨咽謾C反扣在桌上，重新拿起筷子，魚肉的溫度已經有些涼了。

溫如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女兒，又夾了塊魚肉放進她碗里：“你王阿姨介紹的相親對象...“

“媽，“安霓打斷她，用筷子尖撥弄著碗里的米飯，“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p>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一片落葉輕輕拍打在玻璃上。安霓夾起一塊排骨，突然想起上次聚餐時，沈光耀也是用這樣不容拒絕的語氣說：“胃不好的人，也該忌口?！?/p>

這個念頭來得突兀，去得也快。就像辦公桌上那盆綠植偶爾掉落的葉片，輕輕一拂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