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葭在房中水都顧不上喝一口,就把自己在黑林藥材鋪的發(fā)現一一告訴他們。
“南海月光白?還都墜著羽毛?這也太巧了。”秋鴻說。
“看來,玉兔的失蹤八成跟那家店的老板脫不開關系。”琨巖道。
“那我們務必好好查一查那個……黑林藥材鋪才行。”涼玉看著地圖上的地點。
“可是要怎么查呢?”秋鴻提出疑問,“貿然前往肯定不妥,只能暗訪,咱們是不是得制定一個計劃?”
“對,必須得制定一個計劃。”琨巖贊同。
“定計劃之前,需要清楚我們此行的目的……”霜葭沉思道。
“目的就是找到玉兔啊。”涼玉答道。
“要細分才行。”霜葭說,“我們首先要弄清楚幾個問題,那個老板究竟是什么人?小蠻對他又知道多少?藥材鋪的里屋有什么名堂?如果真是他抓了玉兔那目的又是什么?”
“那我們最好分頭行動,分成三組。”琨巖說,“霜葭,咱倆法術課成績都不錯,遇到危險的話也更能脫身,咱們一組,潛進里屋看看到底有什么。”
“好,我正有此意。”
“那我就去會會那個小蠻。”秋鴻說。
“我呢?我要做什么?”涼玉問,一雙眼睛既迷離又有些期待。
“嗯……”霜葭捏著下巴思索一番,“你就到黑林藥材鋪附近打聽打聽,這家店開了多久了?老板是什么來頭之類的。”
“好,我明白了。”
“那么,事不宜遲,行動。”霜葭把地圖卷好,藏進了衣袖的口袋。
黑林藥材鋪內,小蠻正獨自忙活著,突然店門被推開,走進了一位紅衣姑娘,身后還飛進了兩只飛蛾。
“客官要點什么?”小蠻看見有客上門,立刻放下手里的活上前招呼。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來會會她的秋鴻。
“請問姑娘,你們這兒有半夏嗎?”秋鴻問。
“有啊,你要多少?”
“那法半夏有嗎?”
“有的。”
“姜半夏呢?”
“有。”
“清半夏呢?”
“都有都有。”
“行,各來一斤。”秋鴻咬牙說道。
“一斤?你是說生半夏、法半夏、姜半夏、清半夏,都各來一斤?”小蠻問。
“對。”
“好的!”小蠻笑道,難得有個大客戶,“不過,現成的姜半夏和清半夏不多了,得用生半夏現制,還得勞煩姑娘先等等。”
“啊沒事,我就坐在這兒等,不著急。”秋鴻說著,便找了把椅子坐下。
“好,你歇會兒,我先進去取點白礬和姜。”
小蠻轉身朝里屋走去,在她推開門之后,那兩只飛蛾無聲無息地跟著飛進了里屋。
在取了白礬和姜之后,小蠻就立馬走出了里屋,那兩只飛蛾則停在了一個柜子上。
沒錯,這倆撲棱蛾子就是霜葭和琨巖變的。
柜子很高,停在上面正好可以看到屋子的全部。
“我們要不要先變回來?”琨巖看到周圍沒人,便詢問霜葭,他不太喜歡變成蟲子。
“別,那個老板不知道現在在哪兒,萬一突然出現就糟了。”霜葭道,屋內很暗,只有一扇小窗帶來些許光,柜子里、架子上、桌子上都是藥罐、藥瓶,角落處還堆著幾個大麻袋。
前面正好有個小門,兩只飛蛾默契地飛到門前,上上下下地尋找可以鉆進去的縫。琨巖找到了一條縫隙,兩只小飛蛾“咻”地一下就鉆了進去。
“就是他!”霜葭道,他們一鉆進去就看見了老板,“他就是黑林藥材鋪的老板。”
“往上飛。”琨巖說,“別讓他發(fā)現了。”
這間房也是擺滿了瓶瓶罐罐,但不一樣的是,從一些沒蓋好的容器中可以看到里面裝了不少蟲子,而那個老板則在桌子旁搗著藥,搗完之后,他便用一個很小的勺子,從罐子里取出汁液,澆到左手邊的一個黑色細口瓶中,一勺又一勺。
那個瓶子,霜葭覺得有些眼熟,她細細回想片刻,記起了這是當時小蠻拿出來的瓶子,里面應該裝有她熬好的藥。
霜葭略施法術,看到了罐子里他搗的藥——一條被搗得稀巴爛的蜈蚣!如果不是蜈蚣的頭還沒完全搗爛,一時半會兒還真認不出。她再次施以透視之術,看到了房間里其他容器中的東西,都是蜈蚣、蝎子、蜘蛛等毒蟲,還有一個大壇子里裝著幾條蛇,看那顏色花紋應該也是毒蛇。
那個老板放下小勺子后,就把瓶子舉到面前輕輕搖晃幾下,又把瓶口對著鼻尖,仔細地嗅了嗅,片刻之后便拿著瓶子轉身走到了一個“牛頭”前。
那個“牛頭”看著應該是個木雕,掛在墻上作為裝飾,但它的牛角卻很逼真。那老板握著右邊的牛角向上轉動幾下,又向下轉動幾下,他右后方的墻壁就憑空出現了一道暗門。
在上方的霜葭和琨巖一下子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們對視一眼,仿佛下了什么決心一般,跟著老板飛進了那道暗門。
店內,小蠻左手把白礬倒進一口小鍋里并加水點火,右手還同時把姜片切好了,這麻利程度讓寫幾個字就要喝口茶的秋鴻嘆為觀止。
“你這活干的,真,真利索啊!”她由衷贊許道。
“哈哈,過獎,我一個人要干幾個人的活,手腳自然要快些。”小蠻說著,就把姜片倒進另外一個小鍋里,然后又是加水點火,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把小火苗調到合適的大小。
“這個藥材鋪是你開的嗎?”秋鴻問。
“不是,是黑林老板開的。”
“哦!原來店名就是老板的名字啊,黑林……你們店確實夠暗的,為什么不打開門做生意呢?你們魔族人就這么喜歡黑暗嗎?”
“才不是,我也想打開門來著,老板不讓!而且,老板也不是魔族人。”
“啊?難道還是神族的?”
“當然也不是。”小蠻低頭看兩邊的小鍋,說道,“他是個古怪的,凡人!”
聽得出,小蠻對她老板很是不滿,秋鴻順著她的話茬道,“哦?他居然是個凡人!那他怎么會進入神魔互市做生意呢?”
“因為他是個蠱苗啊。”
“蠱苗?就是那些玩毒蟲的凡人對吧?”
“對對對,你們仙人也知道啊?”
“略知一二……”關于蠱苗,秋鴻只記得在風土課上,老師曾提到,具體的好像沒有詳說,但他們發(fā)明的蠱術聽說挺黑暗的。
而此時,在黑暗的地道里,老板黑林正沿著臺階往下走,霜葭和琨巖則悄悄地粘在他后面的衣服上。
“這地道究竟要通到什么地方啊?這些魔族人都這么古怪嗎?”琨巖忍不住小聲說道。
“他應該不是魔族人。”霜葭說。
“啊?”
“他店里的布置、他衣服上的圖案,還有裝在瓶瓶罐罐里的毒蟲,我推斷,他應該是凡間苗族的蠱師。”
“什么是蠱師?”
琨巖在風土課上一向喜歡打瞌睡,所以對于這種非重點內容自然是沒印象的。
“出去之后我再跟你解釋。”
黑林走到了一扇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鎖,打開了大門,就在他走進之后,粘在他衣服上的霜葭和琨巖兩人只覺得一時頭暈目眩,眼前出現了白茫茫的霧,黑林不見了,黑暗的地道也不見了,仿佛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白霧漸漸散開,霜葭發(fā)現自己正處于一片叢林中,天空灰暗陰沉,樹木雖生長得很茂盛,但是看著卻有種妖冶的怪異,似乎在暗處有無數雙眼睛,危機四伏。
突然,暗處中出現一只老虎,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飽含殺機。霜葭倒不慌,往上飛避開便是。沒想到,她居然飛不起來!想施法打退它,又發(fā)現一點法術都沒有了!
“怎么回事啊!”霜葭這下慌了,眼看這老虎即將撲過來,她只能往身后跑去,而身后也是未知的黑暗。
她邊跑邊想,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琨巖呢?他也被送到這里了嗎?
“琨巖!琨巖你在嗎?在的話給我回句話!”
可是任憑霜葭怎么呼叫,也沒有聽到琨巖回答。
霜葭突然撞到了什么,狠狠地跌坐在地上,她揉著腦袋看著眼前,本來還以為撞到了樹,結果什么都沒有。
“莫非……”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霜葭站起來,回頭看向那頭老虎,它正在逼近。
我應該還在暗道里,只是在他開門之后,中了他設好的迷魂陣,眼前的老虎和周圍的大樹應該都是假的,都是幻覺。
還在想著,那頭老虎已經到了她跟前,但是沒有立即撲咬她,認真地端詳起她來,沒錯,端詳,就像人一樣。有那么一瞬間,霜葭覺得這老虎的神態(tài)有點眼熟。
這老虎端詳了半天,不知想干嘛,突然它伸出了爪子,用一指頭的小尖尖戳了戳霜葭。
它居然是真的?這蠢蠢的神態(tài),這欠揍的動作……
“琨巖?”霜葭這時才意識到為什么會覺得一頭老虎很眼熟,原來如此。
“琨巖,我是霜葭啊!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很明顯,他沒聽見,還在用小尖爪輕輕地戳她。
霜葭拍掉他的爪子,然后拿手擼了一把他的腦袋。
喜歡你就摸摸頭,贊許你也摸摸頭,拿你沒辦法還是摸摸頭,所以摸摸頭就是霜葭的一個習慣,身邊所有朋友幾乎都被她摸過。
琨巖被這么一摸,先是愣了會兒神,然后眼神變得清亮,大概也意識到眼前人是霜葭了吧。
“哎!咱倆都大意了。”
她在看到那些毒蟲后就推斷出,這個老板應該是個蠱苗。
風土課上,老師曾講過,當年蚩尤部落被黃帝部落擊敗之后,許多族人被迫逃遷至西南部的深山老林里,繼續(xù)繁衍生息,成為了苗族,他們在那里創(chuàng)造出了屬于自己的苗文明,其中就有蠱術,而會蠱術的苗人則被稱為“苗族蠱師”或“蠱苗”。原本在仙家眼中,蠱術不過是凡人自創(chuàng)的一種醫(yī)藥罷了,所以一開始并不重視,直到有些蠱苗能用蠱術對付山神和土地神,能與妖怪聯手禍害一方時,這天上的神才姍姍來遲。神把蠱苗分為兩種,用蠱術作惡的為“黑苗”,沒作過惡的為“白苗”。
那年天神下凡,把黑苗盡數處決,只留白苗,并留下警言:從今往后,蠱術只能用于治病,如果再用來禍害四方,天神便會降下天災。
現在,天神規(guī)定只能用來治病的蠱術,卻把兩個神仙困在了幻境之中。
想要從幻境中掙扎出來,必須要穩(wěn)定心神,然后將全部的力量匯聚一點,因為每個迷陣都有一個命門,也就是力量薄弱之處,穿過去,便可突破迷陣。
霜葭盤腿坐下,深吸一口氣開始運功。她雙手手指相扣,食指相貼豎起,手臂平放,雙眼緊閉,認真感應迷陣的每一處,尋找命門。
琨巖則乖乖地趴坐在她旁邊。
不知持續(xù)了多久,她猛地睜開雙眼,緊盯著右邊的一棵樹,然后起身帶著琨巖走過去。
在碰到樹的一剎那,兩人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在四處游走,耳邊時而響起尖銳的爆鳴聲,時而又響起鬼魅般笑聲,最難受的是,在他們穿過大樹的時候,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扭曲,并且腦袋變得又暈又沉。
琨巖掙扎著往后退,但被霜葭死死扣住,硬拉向前,因為她知道,越痛苦就表示他們離命門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