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么都不見了?”霜葭憂心又迷茫地看向四周,雙手不由得握緊,這才發覺自己握著諾淵的手。
“抱歉!”她像是被燙著一般撒開手,抽出來。
“無妨。”諾淵的語氣還是那么輕松自然,“看來我們已經闖進下一關?!?/p>
“下一關?那他們……是被分到了不同的地方去闖下一關?”
“很有可能啊,畢竟兩條蛇我們都打死了?!?/p>
“可惡,居然來這一招?!?/p>
“鐵柱說過,落花洞的考驗,成功與否,取決于最后能不能解救落花洞女,所以,哪怕現在被分配到了不同的地方,我們的最終目的都是一樣的?!?/p>
“也就是說,我們兩組人只要都解救了落花洞女,就會再見。”
“應該是這樣,殊途同歸嘛!”
霜葭深深地一嘆,看向那黑漆漆的,不知埋伏著多少危機的甬道口,“沒有退路,只能向前走了?!?/p>
諾淵輕笑一聲,“放心,你又不是一個人,走吧!我走前面?!?/p>
“哎!等等!”
“怎么了?”
“容我先把頭發扎好,我不喜歡披著頭發,太累贅了?!?/p>
說罷,霜葭便從衣袖中取出一條紅色發帶,將其叼在嘴里,以手指代梳子,把頭發一分為三,開始編辮子。
“我很快的?!彼еl帶,說話含糊不清,手指在頭發間像梭子一樣靈活地穿梭。
“好了?!辈灰粫海桶堰@長長的辮子垂放在右邊,抬眼看向諾淵時,卻發現他正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只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怎么了?”霜葭覺得有點微妙。
良久,只聽他問道:“霜葭仙子,冒昧地問一句,你不是天生的神仙對吧?”
霜葭先是一愣,然后狐疑地看著他,兩人陷入了沉默。
“對啊,我先前是凡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成了仙?!?/p>
諾淵揚起一抹淺笑,不言語。
“你問這個干什么?”
諾淵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就是看你……有時候挺像凡人女子的,好奇,隨便問問。”
“???”霜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人是從哪兒看出來像的?
隨后又聽見他說,“其實,我從前也是個凡人?!?/p>
“什么?”
“我被魔族長老選中,簽了人魔契約,成了魔?!?/p>
“那,那你可曾記得,為人時的事?”
“記得。我們魔族跟你們神族不同,我們不僅記得前塵往事,從人變成魔的,往往天賦會更高,也更容易修煉成大法師,甚至是大魔?!?/p>
霜葭聽后,大為羨慕。
“這么好!為什么我們神族與你們恰恰相反呢?由人成仙的,天資仙根低人一等不說,到哪里都不受重用。”
“那……你不如棄天道,入魔道吧!”諾淵回頭,笑瞇瞇地盯著她。
“荒謬!”霜葭沖他飛了一記眼刀。
諾淵也不惱,還樂呵呵的。
“好好好,不入就不入,走吧!解救落花洞女去!”
另外一邊的三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完了完了,霜葭跟諾淵公子不會是遭遇什么不測了吧!”琨巖率先給出了最壞情況的猜想。
“要命了!這可怎么辦啊?巡捕司那邊還沒給我回信吶!”秋鴻跟著火上澆油。
“你再給司里報個信,說十萬火急,我們有個伙伴在落花洞里不見了,叫他們速速派人來支援!”琨巖跟著跳腳。
“啊?可是之前就捎信回去,現在還沒有回音!”秋鴻掏出傳信的青銅令牌給他們看,上面刻著一只信鴿,如果巡捕司有回音,鴿子就會在令牌上飛舞??墒?,這鴿子一直沒動靜。
“行了!都安靜會兒!”眼見這兩人快要爆炸了,涼玉緊急澆上一盆涼水,“我們沒事,他們應該也沒事!”
“為何?”兩人歪頭看向他。
“我們共同的第一關應該就是殺掉黑蛇,黑蛇一死,就會直接進入下一道關卡,那兩條蛇都死了,一條在我們這邊,另外一條在霜葭他們那邊,這才將我們送到了不同的關口。”涼玉耐著性子跟他們分析。
“有道理!”二人異口同聲道。
“我們兩隊人馬只要都闖過了關卡,也就是解救那個落花洞女,應該就會見面的?!睕鲇窨聪蛄四菞l漆黑的甬道口。
霜葭和諾淵在漆黑狹窄的甬道內走著,兩人的掌心都燃著火焰,黑暗中,那一前一后兩個火光也越挨越近。
走在前面的諾淵注意到后面人的沉默,不由得慢下腳步,讓她與自己并肩。
“怎么不說話?在想什么?”
“?。俊蓖蝗槐淮驍嗨悸?,霜葭還有點懵,“有個地方……現在想起來,挺矛盾的。”
“是鐵柱說的話?”
“你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是吧?”
諾淵不語,等她的下文。
“鐵柱說,他們蠱苗抓人都是直接從寨子里頭抓的,十分專橫霸道??墒牵阼F柱他們身上卻是專門設了個局來騙走他姐姐,這樣頗費周章啊,為何待他們要如此特殊呢?”
“或許是他們看他姐姐特殊?!?/p>
“我也是這樣想的,他姐姐阿曼多蕾在這群蠱苗眼中是個特殊的存在,特殊到他們想帶走她,都要設計讓她心甘情愿跟他們走?!?/p>
“讓她心甘情愿跟他們走……”諾淵低聲重復這句話。
“咦?前面有光!”
“我們快走出甬道了?”
“應該是,快走吧?!?/p>
兩人朝著光的方向走去,一塊人一樣高的石碑擋在他們面前,上面刻著苗疆文字:
歡迎來到蠱的世界
找出洞神,殺死洞神,落花洞女得生機
三個時辰,一次機會,金蠶蠱降煎性命
“金蠶蠱……是什么蠱?”霜葭看向諾淵。
“由十二種毒蟲養出的蠱,中蠱之人,先是腹痛,然后七竅流血,慢慢地,痛苦地死去,是非常難解的蠱?!?/p>
“這個意思就是,我們得在三個時辰之內,找出那個所謂的‘洞神’,并殺死他,才能救出落花洞女,如果找錯了,我們就會中金蠶蠱?!?/p>
“超時未找出,估計也會中蠱?!?/p>
“可是,這苗疆的‘洞神’長什么樣???諾淵你知道嗎?”
“呃……男的……長得應該不錯,因為傳說是,‘洞神’會勾引迷惑少女入洞,能入少女之眼者,必定是年輕且俊俏的?!?/p>
“苗疆美少年……”霜葭腦海中有了一個輪廓。
“想什么呢?”諾淵把她喚回現實,“你可是仙女,眼光應該會更高些。”
“什么呀?”
這時,石碑消失,周圍升起霧氣,迅速彌漫。
諾淵擋在霜葭前面,擺出防御姿勢,后者則是緊盯著身后,防止有東西偷襲。
迷霧散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景象。藍天白云,小橋流水,樹木葳蕤,下有蝴蝶飛舞,上有鳥兒歌唱。
這等反差,讓兩人傻眼愣神,怔愣在原地。
“咦?”諾淵覺得手上突然出現個重物,便疑惑出聲,“我手上怎么會有一個菜籃子?”
“???”霜葭看向他提著的憑空出現的籃子,里面裝了不少食物,有蔬菜、菌菇、肉類,十分豐盛。
“你腳邊也有一個?!敝Z淵提醒道。
“喲!什么時候出現的?”霜葭把這個菜籃子提了起來,里面的食物也很豐盛,“這是給我們吃的嗎?”
“主君!主母!你們等等我呀!”一個老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兩人轉身便看見一個苗疆裝扮的老奶奶快步跑來,她手里也提著個裝滿食物的菜籃子。
她氣喘吁吁地在他們面前停下,“哎喲!可憐我這老胳膊老腿的……”
“老人家,你是哪位?”霜葭問。
“哎喲!主母的記性怎么越來越差了?我是阿萍婆婆,是主君主母的燒飯洗碗的老媽子?。 崩夏棠绦θ荽认椋粡埻辽紳M皺紋的臉,滿頭的白發,背還有點駝,看著已年過古稀了。
“主君主母?你是說,夫妻?”諾淵指了一下自己和霜葭,歪著腦袋問。
“哎喲!當然了,主君主母,我們趕緊回去做飯吧!大家都等著呢!”
說罷,阿萍婆婆便提著籃子急匆匆地往前走。
霜葭見狀,趕緊跟上,“阿萍婆婆,您方才說,大家都等著,是我們的家里人嗎?”
“不是,是咱們的鄰居,花纓和田克姐弟倆,阿巳、垂棠、池槿兄妹仨,春蘿和阿珂奴母子,還有獨居的老鰥夫達普?!?/p>
“為什么我們要請這么多人吃飯?”諾淵問。
“主君的記性怎么也變差了?今日是您的生辰,您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請大家吃飯的,早中晚全包呢!”
“諾淵,”霜葭湊到他身邊,放低聲音,“這老婆婆應該是給我們引路的,那個‘洞神’可能要在她剛剛說的那一大串人名里找?!?/p>
“嗯。”諾淵點頭贊同。
他們跟著阿萍婆婆走過了小橋之后,就看到有五個房子,圍成了一個半圓,房子前擺放著一個大圓石桌,四周放著圓凳。
霜葭看了一圈,每個房子都緊閉門窗,而且都靜悄悄的,不知里頭是否有人,好詭異的環境。
“我們到家了。”阿萍婆婆走到了位于中間的房子前,掏出鑰匙開了門,“主君主母,快進來呀?!?/p>
兩人對視一眼,跟她進了門。
阿萍婆婆一進門就直奔廚房,嘴里還念叨著,“開始了,快,開始了?!?/p>
看著她麻利起鍋,點火,燒水,霜葭和諾淵把手里提著的菜籃子放到廚房的角落,然后退了出來。
“她說的開始,應該是指考驗開始吧。”霜葭道。
“三個時辰,也不知夠不夠?!敝Z淵抬眼巡視了一圈屋內的陳設。
墻上掛著牛頭裝飾,霜葭一看到就上手去轉動那兩個牛角,但那只是個裝飾。
“這墻上掛的東西還真不少??!獸皮,木版畫,箭筒,刀劍……看來,咱們是對很有地位權勢的主君主母啊!”諾淵一本正經地研究后得出一個結論。
他轉頭想看看霜葭的反應,但是這人卻像沒聽到一樣,一會兒推窗戶,一會兒又去推門。
“奇怪了?!彼鐩_廚房喊道,“阿萍婆婆!這門窗怎么都打不開?。俊?/p>
“飯菜還沒好呢!當然打不開了?!卑⑵计牌呕卮穑S后廚房里傳出切菜的聲音。
“意思就是,只要她還沒做好飯,我們就甭想出去。”霜葭還想去瞧瞧那些鄰居呢,沒想到只能在這兒浪費時間。
“別著急,咱們先參觀一下這個新家吧!”諾淵一副輕松從容的樣子。
“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說笑。”霜葭真是佩服這個人,怎么會這么樂觀呢?明明他不跟過來就不必經歷這些……
“這木版畫挺精致的?!敝Z淵捏著下巴研究起來。
霜葭也好奇地走過去,這墻上掛著三幅木版畫,從左往右第一幅,畫的是一只黑色的大鳥,它雙眼、嘴巴和爪子都是紅色,高翔于天,而地上有一群苗族人跟著它走。
“黑鳥引路。”霜葭給這幅畫取了個貼切的名字。
第二幅,又是那只黑鳥,它棲息在一棵大樹上,紅色的雙眼居高臨下地看著樹下的人,而這群人有的在捕蛇,有的在抓蟲,有的在熬藥,還有的舉著一個土罐呈給黑鳥看。
“黑鳥授蠱?!敝Z淵道出了這幅畫的內容。
“這些人是在向黑鳥學習煉蠱?”
“沒錯,那個舉著罐子的人,就是在給黑鳥看他煉好的蠱,這就像學生完成作業后交給老師點評一樣?!?/p>
“那這只黑鳥……來歷不簡單??!”
第三幅畫,還是那只黑鳥,它太陽一般懸于空中,黑色的羽毛散發出萬丈光芒,地上的人齊齊跪拜,就像拜神一樣,十分虔誠,周圍的一切也是生機盎然,美好之極。
“黑鳥佑苗?!彼巛p聲道,“看來,他們把這只黑鳥當作神明了,但神明可不用蠱術,只怕是妖魔??!”
“這要是被天界的三足金烏看見了,還不得氣死?”諾淵戲謔道。
三界皆知,唯一能代表太陽的神鳥就是三足金烏,這只黑鳥怎么看都像是在冒名頂替,魚目混珠。
突然,大門“砰”地一聲打開,兩人驚得擺出了戰斗姿勢。
阿萍婆婆端著一托盤的菜肴從廚房走出來,“主君主母,飯菜好了,你們先就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