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葭一想到小蠻在藥鋪里的慫包樣,就偷笑了一聲,“其實小蠻也挺可愛的。”
“只希望她能支愣起來,何必為那碎銀幾兩,受凡人的窩囊氣。”在這狹窄的甬道里,諾淵聲音沉穩,身姿挺拔,一身靜謐的柔藍,如同一個翩翩貴公子,與周圍的環境實在是格格不入。
“可有些人就是要靠那幾兩碎銀,才能支愣啊!”
諾淵腳步一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霜葭仙子,聽涼玉說你們還只是巡捕司的見習小仙?那……有月錢領嗎?”
“有啊。”霜葭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幾何呢?”
“沒多少,一個月一千八金元寶。”她也不怕別人笑話,反正天界仙衙里的見習小仙基本上都是這個標準。
“夠用嗎?如果轉為正式的執事仙使,一個月幾何?”
“夠的,我花錢的地方不多,如果是正式的執事使,一個月有三千五金元寶。”
“你將來難免會有很多花錢的地方,三千五……可能少了些。”
“我……最多就買點藥來煉丹,和朋友去吃吃喝喝,還有買點要用的東西……這應該花不了多少錢吧?”
“那我問你,以后離開書院了要住哪兒?執事仙使的活應該不輕松吧,如果遇到要花錢的情況呢?還有法器,你總得想辦法弄一件吧!”
諾淵說的都是很現實的問題,其實她早在進巡捕司之前就和那仨討論過這些問題,只是時間過去得有點久了就很少再提起。
“琨巖說,他到時讓他爹娘幫忙問問有沒有合適的住處,我們四個一塊兒住,也能分擔一些房錢,平時呢,省著點花,每個月存下一筆錢作為備用金,以備不時之需,至于法器……”霜葭一時語塞,琨巖的法器他父母會為他量身打造,但他們三個就……
諾淵看出她的難處,“我聽聞,你們神界有個地方叫做珍寶閣,里面有很多寶貝,其中就有不少法器售賣。”
“你還真是無所不曉啊!”霜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帶著點審視的意味,“沒辦法,只能靠自己攢錢去珍寶閣買咯!”
“一個月三千五,你想要攢多久呢?”
“十幾年,幾十年,或幾百年……”霜葭感到一陣心酸,然后又強打精神,“沒關系,貸唄!我們法術課的老師,聽說他們都還背著法器的貸款呢!巡捕司里也有不少人是貸款買的法器,這在我們天界,很常見。”
說完,她干笑兩聲,看向諾淵時,發現他眼里竟帶著幾分關切和……心疼?
沒必要吧!很多人都是這樣啊!霜葭心想。
“你呢?”話鋒一轉,換霜葭問他,“我不知道涼玉跟你聊了多少我們事,但你肯定知道不少了……我只知道你是魔族的,其余的我一概不知,這……不太公平。”
“嗯,確實不公平。”諾淵笑容還是很溫和,并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你想知道什么?一定知無不言。”
“你是干什么的?”霜葭見狀,也不再跟他客氣。
“徒弟,將軍。”
“徒弟?誰的徒弟?”
“魔界長老的徒弟。”
“魔界長老?他是干什么的?”
“類似于教書先生,專門收徒傳授法術。”
“噢!老師啊!那將軍呢?”
諾淵笑容不變,但目光中多了一分悲傷,“你也知道,自從神魔大戰之后,我們魔族沒了老魔尊便開始四分五裂,許多修煉到大魔境界的法師招兵買馬發展勢力,然后割據一方,魔族和現在的人間一樣,各路諸侯爭霸,大小戰役四起。”
他說到這兒便不由自主地深嘆一口氣,“師父對我寄予厚望,在我剛剛修煉到大魔的境界之后,也著手為我招兵買馬,招攬賢才,我現在也有了一批愿意追隨我的人,打下了一片地盤,所以勉強可以叫做‘將軍’。”
霜葭聽完,愣在原地。原本她以為,諾淵就是個閑人,因為他看著就像天界那些散仙一樣,整日不修煉,也不做活,就喜歡四處游玩,結交八方朋友,自我放逐,沒想到,他竟是魔界的一方諸侯。
“按理說,你應該很忙啊!要打仗,還要治理,你哪來的閑工夫到互市來?還陪著我們一路追查到苗寨?”
“總能忙里偷閑一會兒吧!再說了,最近比較太平,我也沒必要一天到晚繃著根弦。”諾淵嘴角一翹,眼含挑逗,“倒是你,活脫一把琴,整個人一直緊繃著,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琴音陣陣,也沒見其余三人跟你似的。”
“哪有……我只是,想向他人證明,我們能夠完成任務,清崖書院出來的不比別人差。”說話間,霜葭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諾淵盯著她好一會兒,才朗聲道:“走吧!看看前面還有什么東西等著我們。”
兩人走了一會兒,就看到前面有個人影。待走近些,那人也注意到他們。
“祝賀你們通過考驗,成為我們暗苗教的一員,你們……這是什么打扮?”這是個青年男子,舉著火把,一身苗疆打扮與面前中原打扮的二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們是……中原人?”男子又問。
“你是暗苗教的蠱師?”霜葭不答,反問道。
“正是!”男子一副驕傲得意之色,但很快又添了幾分不悅,“不是,我先問的呀!你們什么人啊!”
就在這時,諾淵出手定住了他,順便還封住了他的聲音。
霜葭走到男子的面前,緊盯著他的雙眼,“我是從天上來,你覺得我是什么人!”
男子被定住時還只是震驚和不解,現在聽到霜葭說他們從天上來,頓時冒出點點冷汗。
霜葭接著說:“你們好大的膽子啊!竟敢綁架神仙!你知道那仙子是什么來歷嗎?她是月亮上的公主!月神的寶貝女兒,二十八星宿對她俯首稱臣,西王母親封她為承天無極福康月華元君!你們居然暗算她,綁架她,還要把她煉成仙蠱!實在是罪大惡極!現如今,此事已達到天聽,月神大怒,西王母派了十萬天兵天將下凡,誓要救出月亮公主,并把你們全部消滅!再把你們的靈魂打下十八層地獄,已經跟閻王爺打好招呼了,要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那男子眼中盡是惶恐,似乎想要辯駁,但實在張不開嘴,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諾淵轉過身去,盡量讓自己別笑出聲。他跟師父苦苦經營那么多年,手底下最多也就八萬人,十萬天兵天將?她還真敢扯呀!
霜葭覺得還不夠,故意讓自己散發出神圣的光輝,似乎在告訴他,天神很生氣。
“天神馬上就要對你們苗寨下手了,百年前的歷史即將重演!但西王母慈悲,她認為暗苗教中有很多人是誤入歧途,還能改邪歸正,故而派了我們前來,看看有哪些人值得一救。”
男子發出急切的“嗚嗚”聲,顯得很激動。
“解了他的嘴巴。”
諾淵輕咳了兩聲,然后打了個響指。
男子得以張嘴,如釋重負,粗獷地喘著氣,眼珠子瞪得像牛眼。
霜葭指著他的喉嚨,冷聲道:“你要是敢亂喊,即刻下地獄。”
“不敢!不敢……”只是他現在動不了,要不然肯定抖如篩糠。
“你叫什么名字?”霜葭問。
“我,我叫木童。”
“好,木童,現在機會就擺在你面前,錯過了,這輩子就沒有了。”霜葭裝出一副大慈大悲的樣子。
木童突然覺得很委屈,自己加入暗苗教還不到一年,這里的蠱師覺得他資質天賦都比較平庸,性格又優柔寡斷狠不下心,所以真正傳授給他的蠱術沒幾樣,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打雜,他覺得能混上口飯就不要計較那么多,打雜就打雜唄!可現在居然讓他遇上了這么個生死關頭,為什么自己總是那么倒霉呀?
“月亮公主在哪兒?”
“月亮,月亮公主?那不是只兔子嗎?”
“你見過?”
“沒有……我聽他們說的,說是抓到了一只兔子,是只仙寵,適合用來……用來……”
“用來煉成仙蠱是嗎?”
“不是,不是仙蠱!沒人把它煉成仙蠱,抓它來是想讓它幫忙續命的。”
“續命?給誰續命?”
“給一個女孩續命。”
霜葭滿腦子疑惑,她看向諾淵,他也鎖起眉頭表示不解。
“這個女孩是什么人?為什么要用神仙來給她續命?”霜葭繼續盤問。
“是他們挑選出來的女孩,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女,他們在用這個女孩的心頭血幫助黑鳥圣主恢復法力。可是,這個女孩的身體沒辦法承受長時間取血,何況還是心頭血,于是圣主便布下了一個法陣,用仙給人續命,人便可以繼續供血了。”
霜葭聽完已是目瞪口呆,諾淵也有些震驚,到底是多惡毒,才會想到這么的法子。
“黑鳥圣主是什么?”諾淵問。
“你們有沒有看到關卡里出現的木版畫?上面的黑鳥就是我們的圣主。我們教主說過,就是因為黑鳥圣主來到苗寨,傳授了那些本該失傳的蠱術,才會有暗苗教的今天,圣主能長生不老,護佑著一代又一代的蠱師。”
“那這黑鳥圣主應該很強大才對啊,怎么還要恢復法力?”
“聽說,圣主在來到苗寨之前,曾經歷過一場大戰,受了重傷,法力大損,她來到苗寨后,一邊傳授蠱術,一邊自行恢復法力,可是這么多年也只恢復了一半,后來她便想出了心頭血的方法,年輕人身體好,圣主又是女的,所以挑選了一個少女,設計讓她自愿走進陣法里,為神主提供心頭血。”
“那女孩是不是叫做阿曼多蕾?”
“對,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們是神仙呀!”諾淵意味深長地對他說。
霜葭早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好啊!只要找到玉兔就能找到阿曼多蕾了。
“為什么同樣是人,你們卻不把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呢?”霜葭悲憤交加,胸腔里燃起一團怒氣,“日日被困在一個法陣里取心頭血,她該多疼啊!你們拿活人試蠱,看著無辜之人因你慘死,內心就沒有一丁點不安嗎?”
“我……我沒害過人!真的,我就是一個打雜的,只是個打雜的而已啊!求求你們,放過我,求求你們……”木童聲音顫抖,但語氣不虛,本來就是個不被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平時他們也沒多善待自己,憑什么要和他們一塊兒遭殃!
“好!”諾淵道,“那這個自救的機會,你想抓住嗎?”